“你没有,做错。”
疼痛、不解、悲伤、绝望……无尽的情绪,像是簌簌而落的梨,从祂的眼中千瓣万瓣落下。
而即使是祂,燃烧至此,生命也无法维繫下去。
哀伤缓缓漫过了他的眼睛,漫过了他们之间的河流。
漫过了无限延长的夕照,漫过了静止的浅金色的风。
漫过了……湖边悠然垂头吃草的马儿,它们好似没有受到人类爭斗的影响,依旧生存如昔。
似是感受到微风,它们撒开丫子跑著,跑过原野,跑过山坡,跑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忽然,神明垂头:
“我会修正这一切。”
路错愕地睁了睁眼,他本该感到快乐,因为他有了得救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他却为这句话感到恐惧不已,感到深切地哀伤。
“你……修正不了……这和高维有关……不受你的时间穿梭影响……你……已经回不去了……”路摇摇头。
“我会修正这一切。”神明只是重复。
路还想说什么,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嘴巴张了张,唯有血流出。
他竭力伸出手,可仅能手指颤抖。
……那你,要是,无法触发,回不去了……怎么办……?那岂不是……直接死亡吗?路很想问。
海水平復,万物止息。
苏明安伸出手,手掌放在路的眼皮之上。
像位送葬的神明,像位念诵悼词的主教。
他悲伤地无声落泪,却又庄严得像正敲响钟声。
“……走过去吧。”他呢喃道,从怀里掏出一颗染血破碎的深渊之主神格,凝视许久。
走过那片冰冷的河流。
怀中的男人,渐渐垂下了头。
手指的触感,那眼皮渐渐滑落而下,像只逐渐坠落的蝴蝶,坠落於神明宽厚仁慈的掌间。
“……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
直到怀中温度终於消散,直到周身回归了原本的冰冷。
直到苏明安——缓缓合上了怀中人的眼皮。
伤痕累累的山田町一抱著伊莎贝拉的尸体跑来,想说什么,苏明安却將手中晶莹剔透的种子、神格和两颗宝石,都塞入山田町一掌心。
这是……世界树的种子?还有两个权柄?山田町一茫然道。
如果我没回来,把它交给合適的人吧。苏明安说。
吕树呢?山田町一颤抖道。
苏明安摇了摇头。
你要去哪?山田町一攥住他的衣袖。
回去。苏明安说。
“……石头会向你微笑。”
马儿们跑到了废墟之上,踏著蹄子,望著远方的烈阳。
化作废墟的高塔,玻璃钢筋遍地,尸横遍野,却有一只手颤巍巍伸出。
“……河水会向你问候。”
“咔噠。”一个穿著工作服的青年拼尽全力翻开沉重的石头,从废墟里满身是血地爬了出来,他跌跌撞撞行走著,眼里满是仓惶无措,他的怀里抱著一个死去的少女。
他痴痴凝视著她的脸庞,抚摸著她,轻轻拿起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头。
“……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
“砰!”
一声脆响,石头落地,血炸开。
两声沉闷的躯体倒落的声响,响彻於神明背后。
“……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
大街小巷,一个个刀刃相向的人们,终於缓过神,脱离了狂乱状態,抱著尸体,瘫坐在地,失魂落魄。
“为什么。”他们迷茫地望著天空。
“神明啊,为什么……”公园长椅上,一个青年抱著死去的母亲,喃喃自语:“我考上了塔,明明可以让妈妈幸福了……”
他双膝跪地,双目无神,哭嚎出声。
“……没有仇也没有恨。”
神明张开嘴。
祂轻轻哼著小调。
白金色的火焰令祂的身形近乎透明。
祂走向大海。
淋漓著金黄,犹如朝阳般的大海。
数之不尽的枝条,连接著祂,透出几分虚弱的苍白。
直到海水淹没了祂的脖颈,淹没了祂的眼瞳,淹没了祂的额头。
直到海水令祂窒息。
……
“……那里人人死而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