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体內的裂痕,似乎在高原的凝视下,在粗糲的碗沿与温热的茶汤里,在风诵经幡之下,不再麻木,透著鲜活的疼痛。
独立云开处,千山如万韧。
星沉双肩夜,野烬何生春。
……
“城里人,你要走啦?才待一会呢。”
“伤好了,我得快些走。”
“嘿嘿,那路上小心。”
“嗯。”
“城里人,你接下来去干啥?可別再找个地方跳了。”
“回去。”
“回去?回家吗?你不是说回不去了吗?”
“我下定了一个决心,也许能回去了。”
“我听不懂,你们城里人好复杂啊。总之,一路顺风,下次再来做客啊!等我习了字,我就把你也写进我的记录册里,哈哈!”
苏明安临走前,拿起小格桑送的礼物。
一块未经太多雕琢的、温润的白色石头,插著小半片牛角。
小格桑告別的话犹在耳畔:
……
【“我们这儿的老氂牛啊,活过了最冷的冬天,见过最多的日头升起。它的角尖尖里,睡著太阳的光!安吉拉医生说过,这种东西是太阳之子,揣著它,就像揣著明天的太阳,雪山再冷,黑夜再长,太阳总会从它的角尖尖里蹦出来!阿妈还让我在角片底下放了一点点寺里求来的青稞,青稞会发芽,人也会在太阳底下重新长精神!”】
……
苏明安回到了惩戒塔,走向了最后一层。
牢房里,艾兰得望著他。
“您从地狱回来了,看样子您休息得不错,人性都回来了,是遇到了什么吗?”艾兰得露出微笑。
“是谁参与了这场袭击?”苏明安坐下。
“您说什么呢。”
“小世界的防御不会那么孱弱,谁参与了,你经歷过那么多次,你应该知道。”苏明安向前倾,手腕的彩色绳结哗啦啦响。
“您想挽回那些逝者吗?”
“我会挽回。”
“但是,您现在可做不到,您有什么办法能改变?”
“我知道。”苏明安摸向锁骨“信仰”权柄的烙印,嗓音平静:
“这世界太大,我要成为黎明。”
……
艾兰得听了,眼里迸射出讶异的神色。
他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苏明安,眼神里多了几分鲜活与期待:“这是我记忆中……您从来没有过的行为。”
“也许有过,只是你的记忆不完整。”
“当然,但您確实让我察觉到了崭新的可能……”艾兰得双手合缝,道:“对於是谁参与了这场袭击,我確实有点猜测。”
“是谁?”苏明安抬眼,他怀疑过昭元,怀疑过林姜,甚至怀疑过艾尼。但究竟是谁?
艾兰得垂头片刻,抬眼道:
“您听说过……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吗?”
苏明安的心神震慑了一瞬。
这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路的微笑,不是吕树燃烧的双眼,不是山田町一抱憾的神情,而是苏麵包寿终前攥著他衣角的那一句——
……
【“想请求您。”】
【“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情况。”】
【“都给予这个文明,至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求您——原谅人类根系里的自私,放过人类的劣根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