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大臣们、埋伏好的刀斧手、侍立的侍女与侍卫们、墙外的民眾们……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望向此处。
【借你份多浓重的爱,端好庄严的嗓。】
“预备——起!”封长闭起双眼,肃穆开口。
“封长,你这个混帐——!!!”高空中,不知传来谁的呼喊。
“啊,利刃闪耀著,我们走向它如同归巢!我们拥抱它如同归巢!请听这偽笑掌声如潮……”夜鶯们的歌声响起。
人们起先还一脸虚偽的假笑,隨后,他们察觉到了不对,脸色骤变。
“大胆!这歌声,这歌声……!”女皇捂著额头,吐出一口血。
这哪里是为圣物开光的颂讚?这是夜鶯族在血火战场上撕裂敌阵、玉石俱焚的杀伐战曲!
为了区区一颗石头,他们竟敢赌上全族的性命,点燃焚天的忤逆之火!
【借他颗多沉的胆,抬棺向远方。】
假石头滚落在污秽的地毯上,无人问津。此刻,夜鶯族真正的圣物,是以生命为祭,奏响天地为之变色的绝唱。
三百六十六个喉咙,同时高歌!
歌声化为毁灭性的风暴,从他们撕裂的声带中喷涌而出,化作刺向权贵最后的长枪!
“今夜以歌喉为矛,碾碎那高筑的樊篱,纵使心尖荆棘缠绕……”
果盘倾覆,珍饈滚落,与污血混作一团。执戟的侍卫跪倒在地。惯於諂笑的虚偽大臣脸上惊恐凝固,他们呕出破碎的內臟,华丽的朝服被污秽浸透。就连刀斧手也都握不住刀把,“哐当”坠地。
“纵使王权如渊,神諭如炬,岂容圣洁沦为諂媚的俚曲……”
封长屹立於族人之前,如同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礁石。他染满鲜血的双手,不是伶人献媚的工具,而是殉道者引路的旌旗,高高擎起,直指腐朽穹顶!
他身后,三百名夜鶯族人,双臂猛地向两侧张开!
“唰啦——!”
剎那之间,三百多对巨大的羽翼轰然盛放!
这是三百灵魂的共焚!
【再借我副多细瘦的针线,交织寿衣纤长。】
“奉母神之命,给我……给我处决他们!”女皇满脸是血,形貌异常恐怖,她愤怒地指著仍在歌唱的夜鶯们:“还有,给我追!追向黑墙边缘,是谁带走了圣物!”
受到母神赐福的刀斧手们,从歌声中勉强站起,他们咬著牙,高高举起斧头,向夜鶯族的一位族人砍去!
“唰!”
正在歌唱的夜鶯族无法躲避,血肉四溅,而被鲜血泼洒到的族人们仍在歌唱。
多唱一秒,追兵就会更慢一秒,带著白石头走的十个族人,才能成功逃跑。
他们已经无法离开,便在这唱至最后一秒。
——所有曾以假意玷污真心、以强权碾压纯粹的灵魂,都在这洗涤污秽的天籟面前原形毕露!
“那么,便用这最后的清音,撕裂那偽饰的华章……”
“何须污名?这荆棘冠冕已足够,看假面的掌声之下,琉璃心透亮……”
宫殿的琉璃窗盏最先承受不住沛然之力,“哗啦啦”迸裂开来!樑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尘埃簌簌落下。
封长染血的面庞在飘飞的羽毛与破碎的光芒中,呈现出一种近乎神性的肃穆。他双手挥动,连携这三百多个燃烧的灵魂,將歌声推向那被谎言蒙蔽已久的天穹——
“混帐——!”热气球上,茜伯尔的拳头重重敲在木桿上。她怀里的白石头隱隱有了灵智,露出了一个单纯的顏文字“(⊙⊙)”。
千琴望著愈爬愈高的热气球,跃过黑墙已经不远。
“茜茜姐,我害怕……”天天紧紧攥著茜伯尔的手,泪水不停涌出:“我爸爸,我妈妈,都在那批人里面,我害怕……”
“別哭了,坚强点!没人会惯著你!”茜伯尔捂住她的嘴。
忽然,天际划过一道金光,竟是一头巨龙。
金黄的巨龙俯首,望向混乱的神坛笑道:“哈哈哈哈……这里竟然这么热闹,我伊恩路过这里,也要来凑热闹!”
封长抬起头,望向伊恩。
“我一直对夜鶯族很感兴趣,你们的羽毛很漂亮。这样吧,你们以后为我献唱,我就救你们这一次,如何?”伊恩扑闪著龙翼,问道。
【再借我支多幽明的焰火,將夜色尽划亮。】
女皇大惊失色,唯恐夜鶯族答应伊恩。
族人们却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这是决绝之音,以燃烧生命,奏响最后的杀音,已不可终止,已不可回首。而且,母神已经容不下他们,龙皇也无法保全。
“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跟母神对著干……”伊恩扇了下翅膀,掠过高空:“不过,至少我会记住你们的故事。”
盛大的良夜之下,刀斧手一次次劈砍而下,血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