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开了枪。
即使他被精神影响了,即使他被亲人的尸体们刺激了。
不惩罚他,无以平定此难。
不惩罚他,此界法理何在。
界主的座椅与同伴的影子有一瞬间重合,残余的彩带隨著烟气向上飘起,片刻落上他的头颈。
彩虹落了他满身。
听到动静的人们迟一步赶到,望见这一幕,嚇得两股战战,不知是该攀附界主假装没看见,还是该义正言辞谴责艾尼。
手掌止不住血,怀中的温度未曾挽留就逝去,山田町一的瞳孔变成了灰暗的顏色。
苏明安听见自己冷静到极致的嗓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將艾尼带下去关押著……容后再议。”
……
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手掌一重,仿佛握住了某种沉重之物。
低头一看,是一桿血色的天平。
……
你会为了一位同伴,杀死另一位同伴吗?
界主。
……
【幸福的书页啊,那双百合般的素手,】
【以致死的力量紧攫著我的生命,】
【將抚摸你,用爱的柔带把你牢扣,】
【像征服者面前的囚徒,你战战兢兢。】
……
天朗气清。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足以被鹰国人执以“have a nice day”的祝福。
苏明安放下一束野雏菊,望向一面沉默的墓碑。
这是十一的墓,她死於粉发人的那场袭击。
“抱歉,我忘了把野雏菊给你了。”他喃喃道。
忽然,他听见腕錶嗡地一声。
“苏明安,你现在有事吗?她……想见你最后一面。”通讯传来伊莎贝拉沙哑的嗓音。
“我知道了。”苏明安道。
晌午时分,苏明安出现在了一间房间。
这里充满了旧翟星的格调,木製的窗栏、墙上贴著的旧照片、缀著鲜绿藤的墙上盆栽,米色纱帘由风而起,窗外栽著银杏。
一位白髮苍苍的老婆婆,坐在轮椅上,眺望著远方。
“怎么从床上下来了。”苏明安立刻扶住她:“你不能离开医疗舱太久。”
“是时候了……”老婆婆笑著,咳嗽几声:“性命由医疗舱苟延残喘,无数管子代替了我的器官,不知何时,我快忘了活著是什么感觉。我知道时日不多,恐怕这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
“不,我会復生你。”苏明安决然道:“用灵魂摆渡。”
“不行了,从小世界发展之初……我就在这里了,灵魂已经衰竭了。”苍老的手掌拍了拍苏明安的手:“走吧,推我去外面逛逛,最后一次……和你说说话。”
阳光正好,繁正好,一切都……那么好。
推著白髮苍苍的露娜,行走在繁之中,苏明安有一瞬间望见了普拉亚航船上那个白髮的女子,她开朗又高傲,还未成为一位出色的骑士,见了自己,便试图用道具攻击自己,却反被道具反噬,只能憋屈地站在雨中变成落汤鸡。
再后来,她结识了自己,在霖光突袭之际,拽著霖光毅然决然跳下火车,摔得粉身碎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苏明安和她说著话,说著黄玫瑰、野雏菊、火车、新年、饺子、那天晚上的烟火、普拉亚的海浪、他的二十一岁生日、宇宙、安东尼与华德他们、满园的银杏、月色、废墟世界里好吃的果、北国的熊……
“我听闻,你把野雏菊带给十一了。”露娜说。
“嗯,答应她的。”苏明安说。
隨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束簌簌摇晃的黄玫瑰,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