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的捕快,差役,大户人家的家丁,甚至城里的青壮,都被组织起来,轮流上城头防御;
而像阿恒这样的新举人,虽然不至于亲自上城作战,也必须坐在县令召集的,城里头面人物的聚会当中,和他们一起讨论:
各家出多少家丁作战,出多少金银,出多少米面、被服和其他物资,把城里的米价压在什么程度,才能不让贫民造反……
这种危机关头,想要成亲,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姑娘只能坐在蒋府当中,属于她自己的那个小院,日复一日——
从每天有人送饭,有管家娘子陪伴,有小丫鬟伺候左右,到只剩下每天三顿有人送饭;从宅子里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到坐在小院子里,都能听到隔壁院落的惨呼呻吟;
从每天都被告知“平安无事,姑娘只要高坐就好,不必担心”,到送饭的小丫头,每天都能带来谁谁受伤了,谁谁残废了的消息……
年轻姑娘几次想要出去杀贼,却每次都被家里的仆妇,甚至被蒋家的主妇、主人劝阻:
“姑娘,这不合适”,“姑娘,这不成体统”,“姑娘,这不符合咱们的身份”,“姑娘,想想您的未婚夫……”
她死命忍耐着,每天在家里练刀,练弹子,打熬气力。直到铜锣声、惊呼声、呐喊声远远席卷,越来越近——
“贼军上城头了!上城头了!”
“快顶上去!顶上去!”
“城门!去城门!他们在撞城门了!”
“城破了——”
姑娘一跃而起。腰挂短刀,身背弹弓,提着腰刀就杀出了门。
流民军已经冲进来了,仗着人数多,开始冲、砸、推撞府门。
厚重的木门被撞得哐哐直响,年少仆役搬来柜子、桌子,抵在门后,死命地顶着大门。
家丁们战战兢兢地举着长矛,随时准备在开门那一刻,奋力先刺过去一下。姑娘抬眼一瞥,无奈叹息:
唉,靠这几个家伙,怎么可能守得住?
她纵身一跃,翻过墙头。沈乐都来不及跟着她跳墙,就听到外面惨叫之声大起,撕心裂肺,连成一片。
他快跑几步,甚至看到外面血高高冲天而起,喷过墙头,以及,那是什么?一只胳膊?
“外面没事了!你们不要开门!”稍微静一静,姑娘在外面朗声高喊:
“我去别处看一下!”
沈乐慌忙跟着跳了出去。这一出去,就看见外面扑倒了三五具尸体,掉了六七根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