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竭尽心力,来回挣扎,只是把一个小包袱,扩大成一个巨大的包袱,从一年饿死十个人,变成一年饿死几百个人……
难道是杀戮太重?消耗了太多物资?
沈乐索性心一横,投入寺庙,尝试以佛教的名义引导周边部族。发展医药,发展生产,来回尝试三次,三次失败:
这雪域高原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只能承载这么一丁点儿人口。稍微励精图治一下,就触碰到了马尔萨斯陷阱……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呢……”
第九次通关失败,沈乐一头倒在床上,抱着脑袋呻吟: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啊……靠当时的条件,下山抢劫,长远看是个死,不下山抢劫,短期内立刻就死。难道……”
难道我要带着他们翻过喜马拉雅山,穿过樟木山口,直接去尼泊尔生活?
又或者,翻过帕米尔高原,直接到印度去生活?
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绿松石发出青盈盈的光芒,罩在沈乐身上,也罩在两只肩吞上。沈乐叹了无数口气,爬起来装配好肩吞,再一次沉入冥想当中。
这一次,无数光华在身边流转,他却守定心神,完全不为所动,也不去踏入这些记忆的河流。
好半天,面前的景象又为之一变:
这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弯刀,被旺堆捡起,佩在腰间。他挥舞着弯刀,带领族人下山狠狠抢掠了一笔,绕道返回,直接就去了羊同部;
虽然本部族被灭,但是,旺堆本人却得到了赏识,靠着这笔金银财宝的奉献,成了羊同部的一位勇士。
帐篷,羊群,牦牛,奴隶,一样一样都到了他手里,战士依靠武力积蓄的财富日益深厚。
然而,一直到老,到死,他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那么,我到底要怎样,让整个部族的人过上好日子呢?”
旺堆没有找到答案,他的后代,也没有找到答案。弯刀在一代一代的武士手中传承,由唐到宋,由明到清。
大多数时候,高原上的勇士,会臣服一位平地上的君王,也有时候,他们只崇敬他们自己的领袖。
名义上统治他们的人,是宣政院,还是乌思藏都司,还是驻藏大臣什么的,这和部族勇士,和最底层的农奴,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该吃不饱的,总是吃不饱,该饿死的,总是饿死,只能舔扎麻蜜的人,吃不到蜂蜜和石蜜。
甚至,会被拉去砍头剥皮,挖出肠子的人,还是会被拉去杀掉……奉献给神灵也好,奉献给佛祖也好,死了总是死了……
绿松石凝结的时光和记忆不断流转,越来越滞涩,越来越茫然,也越来越悲哀。
从刀柄上挪到首饰上,再从首饰上,挪到供奉佛祖的木盒上。终于,有一缕光,悄悄地照了进来:
有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认真地放了进去。那些东西非常奇异,像一堆石头一样,绿松石上的波动无论如何浸染,都没办法影响到它们;
然而,长长久久被放在一起之后,那些东西的波动,却反向过来浸染绿松石。
很久很久,过了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它们的力量,终于交融在一起。
而当盒子里的半片红五星,和另外半片红五星合在一起,大片大片的光影,猛然如洪水一般,冲入绿松石当中:
那是一支小小的队伍,一百多号人,裹着毛皮大衣,牵着驴子,一步步艰难地走在雪山当中;
那是他们用红柳枝搭起窝棚,用骆驼刺烧水做饭,艰难地缩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寒风当中;
那是他们给大队人马指引了方向,而大队人马,带来了漫天的欢呼!
“从今天起,你们解放了!”
“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们!没有人能抢走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孩子,把他们的头颅斩下,把他们的皮剥去,把他们的肠子献给神佛!”
那是更多更多的人,扛着沉重的装备翻山越岭,开山炸石,把铁路,把公路,修到了雪域高原之上;
那是还要多很多的人,带来了物资,带来了技术,带来了教育,带来了医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子的……】
掌心里,半枚红星,和两颗绿松石一起跳动,一起轻轻地震荡:
【想要让部族的每一个人都吃饱,想要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想要让孩子吃点甜的,想要让老人能寿终正寝……
原来,不是靠战争,不是靠下山去抢去杀……只有这些好人,才能救我们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