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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难堪的是吃不饱。但凡有足够的吃食下肚,从水里出来有一碗姜汤,甚至有一碗热酒,这种苦都能熬住;

但是——沈乐弯腰在铺盖卷里摸了摸,摸出一张饼子,努力咬下。撕咬半天,咬开一小块,含在嘴里用唾液慢慢润湿:

为了撑过两个月,只有死面饼子,才是能够携带的吃食,不会半路上就快速变质。

这种饼子,又干,又硬,抡起来砸人,都能把人砸个头破血流——更不用说,里面天晓得掺了多少麦麸,吃起来嗓子刺刺得疼。

他就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上次铁甲的记忆当中,安西将士驻守西域,都没吃过这么一言难尽的玩意儿!

然而沈乐知道,这已经是家里竭尽全力,备出来的最好的饭食——他有面饼啃,家里的弟弟妹妹,大概正在啃野菜……

就这点饼子也吃不饱。沈乐小心计算着,啃掉了六分之一个饼子,又大喝了一通水,努力骗饱肚子。

整好铺盖卷,闭目片刻,趁着四下无人,给自己拍了一个治疗术。

感觉法术的力量缓缓滋润身体,让酸痛僵硬的肌肉恢复柔软,让手脚上的血痕平复,他才起身钻出窝棚,加入河工队伍:

“你!你!还有你!过来,抬木头!”

沈乐快步走过去。被监工点出来的三个人,除了他之外,一个年迈,一个年少。沈乐想也不想,走到树干较粗的一头,和他们一起弯腰:

“起——”

一步,两步,三步。工地上道路崎岖不平,沈乐全神贯注,一步都不敢踏错。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一晃,有人惊叫:

“哎呀——”

整根树干的重量,沉沉压了下来!

沈乐及时沉腰坐马,这才扛住了那根树干,没有被直接砸到地上。身后,却是一声闷响,两声惨呼:

和他一起扛着木头的三个人,先是中间的少年一步走错,绊倒在地;

紧接着,扛树干木梢的老者,吃不住那股力量,被压着重重跪倒,砸在地面上!

等到沈乐勉强站定的时候,监工已经赶了过来,抡起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少年努力伸手遮护着自己,呻吟求饶;

而那个老者,只管闭着眼睛,在地上缩成一团,连哼声,都小得几不可闻了。

直到这顿打结束,少年和老者,才努力站起身来,扛起木头,和沈乐一起向前。

对此,沈乐能做的,也只有把自己的位置稍微向后挪一挪,尽量多承担一点重量:

让他们两个,饥饿,疲惫,受伤的身躯,少扛一点,好一点儿……

然而即便他扛起了最大的重量,这番心意,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木头扛了一轮又一轮,当晚下工的时候,最后一根木头堆到旁边,老者就一头倒下,面朝下趴在地上:

再被人翻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至于身体,在这凛冽的寒风中,身体一直是冰凉的,摸不到半点热气……

老者很快被拖走。这一天,被拖走的不止他一个,而整个河工期间,被抬走、被拖走的,也不止他一个:

许多民夫脚泡烂了,手冻出纵横交错的血口,咳嗽声日夜不绝。距离沈乐最近的死亡,甚至就发生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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