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捂着肚子,指间有鲜血汨汨渗出,淡笑道:
“阁下功法多变,剑法犀利,兵器玄奇,老夫自愧不如。”
谢渊神色微松,点头道:
“好,那你……”
“但要老夫投降,那是绝无可能!”
老者手一抖,铁棍如毒蛇探头,陡然翘起,刺向谢渊!
谢渊眉目一凝,长剑瞬间斩下,和铁棍硬撼一记,手臂大震!
两道无形气劲袭来,一者和谢渊同力压下铁棍,另一记直接刺向老者胸膛。
老者胸口顿时破开,鲜血狂喷而出;他怒目圆睁,还想要甩动铁棍,然而再也使不起力气,只得拄着兵器,口唇溢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慢慢垂首,没了气息。
老者的身躯虽然又瘦又矮,然而死后兀自矗立,气势冲天不倒。
司徒琴落到谢渊身边,低声道:
“一时着急……”
谢渊摇摇头:
“是这对手厉害,这钱先生,是那邕阳钱氏的么?”
司徒琴眉头微蹙:
“不好说,不过这般宁死不屈,不像钱氏的风格……”
谢渊听她评价,沉重的心绪都忍不住有些莞尔。
司徒琴以前说过,邕阳钱氏轻功传家,遇事跑得最快。
这老者宁死不降,最后拼命更是存了死志,求死一般,让两人都有些不解,同时心中沉重。
到底是多大秘密,让他宁愿一死也不吐露一个字?
谢渊吁了口气:
“庄园在这,只有自己去看了。”
司徒琴点点头,两人如旋风般在庄园搜寻起来。
然而早在两人和钱先生缠斗时,偌大庄园就处处起火,一片混乱,看来是有护卫存着毁灭证据的心思。
除了庄园护卫,这里亦有不少仆妇杂役,此时四处奔逃惊叫。而许多房间里响起了呼救声,谢渊挨着扭开铁锁,里面纷纷逃出许多年轻女子乃至孩童,尽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谢渊和司徒琴面色沉凝,组织被抓起的受害者往庄园外跑去,路上若海还有护卫胆敢阻拦的,皆不是两人一合之敌,渐渐前路畅通,再无人敢拦路。
等到将人都带出庄园外,谢渊进去搜查一番,再没找到他人,而该有的账目、名册等等,更是一本也没见到,恐怕早就付之一炬。
他眉头微蹙,再出到庄外,见司徒琴正将那些女人小孩聚在一起,细细询问。
这些人惊魂未定,此时见逃出生天,哭声一片。谢渊粗略数去,竟然不下百人!
一个乌河县,不至于能走失这么多人?
谢渊正眉峰聚起,司徒琴走过来,低声道:
“我问了几个,这里不止乌河本地人士,云州各地以及雁州那边,乃至关外都有!”
谢渊已经看到里面有几个色目人种,曼妙多姿,一看便是西域美人。
他挨个看去,发现这里面形形色色的女子都有,大部分都清秀可人,极个别的已可称得上倾城佳人,还有几人面貌肖似,似乎是一母同胞。
至于小孩,大部分看起聪慧伶俐,部分额头还有刺字,部分却又没有,但也虎头虎脑,不知是何分类。
这幅场景,就如同人口贩卖市场,各色“货物”皆有,尽皆都是上等,让谢渊和司徒琴都面沉如水。
庄园的动静和火光早就引起了周围村民的注意,而这跑出来的大批女子小孩,更是让乌河本地的村民想到什么,惊声四起,奔走相告,消息逐渐传开。
于是不多时的功夫,县城里就有许多人急急忙忙的涌到庄园这边,凑到这些女子小孩面前,带着充满希冀的目光,一个一个的寻找。
只是可惜,这些百姓的家人都走失许久,早就不在此处,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百来号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会儿也就该看个遍,知道自己家人在不在。
但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不死心,直到再三确认自家妻女小孩不在这里,眼里的神光才一点一滴的黯淡下去。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
“莲儿!”
然后老两口便抱着一名少女,激动非常。这正是最近才走失女儿的乌河居民,此时一家团圆,三人凑在一起,欣喜若狂。
“虎娃儿!”
“翠翠!”
又有两家寻觅到自家的女儿小孩,还没被转运走的乌河本地受害者顿时找到亲人。
劫后余生,悲喜交集,又哭又笑,让周围亲人走失或者远离家乡的受害者们百感交集,感同身受,默默垂泪,却不知自己的亲人在何方。
“姑娘,你也是被拐的?你是哪儿人?没地儿去就先到大娘家呆着,我看你和我女儿真像……我会帮你回家的。”
也有乌河百姓找不到自家亲人,对其他被拐至此的受害者怜爱非常,准备竭尽所能的帮助。
他们也许本不是多有爱心多么宽裕的家庭,只是希望这样做了,有朝一日自家儿女在外也能受到善待。
人群之中,一名头发白、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正在一个一个的拉着那群女子看,口中还不断念叨:
“玉儿,玉儿你在哪里?”
那些女子本自惶恐,看到这老乞丐凑近都纷纷后退。
可是听他叫的凄苦焦急,众被拐女子都心生难过,不少人心想自家父亲是不是也成了如今模样?便都耐着性子让老乞丐细看,只是不住摇头,称不认识那位玉儿。看着老乞丐一次次泛起希望然后又失望的走开,许多女子甚至抽泣起来。
范秀才同样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自家女儿不在此处,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他看着那团聚的几家,心里莫名生出嫉妒怨恨来,可是旋即又压下此念,只是喃喃道:
“找回来好,找回来好啊……”
谢渊和司徒琴正在审问抓到的护卫,听到那边喧闹,悲声欢笑,喜极而泣,坐地大哭皆有。
他们转头望去,见那边几家欢喜,几多忧愁,是为众生相。
“你们背后到底是哪家?”
谢渊拎着一个护卫问道。
“我、我不知道。”
那护卫惶恐不堪。
谢渊和司徒琴对视一眼,皆是皱眉。
这些护卫十分精干,然而问了几个,皆不知道自己到底为谁服务。
他们许多都是在他处招揽,带到这里,封闭管理,只听命于几名头领,所知不多。
谢渊又问:
“那钱先生有没有说过他的来路?但有虚言,下场和刚刚那几人一样。”
那护卫看着旁边倒在地上的几名同伴,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钱先生地位崇高,十分神秘,我们甚少见到他,更没机会和他交谈。”
谢渊和司徒琴听得眉头一拧,感觉有些不对劲。
刚刚追杀钱先生,他一路指挥守卫,指名道姓,明显与这人说的不符!
谢渊凝眉道:
“甚少见到?几无交流?刚刚我还见他调动你们十分娴熟,显然常常操练。你还想骗人,是不怕死么。”
那护卫愣了愣,道:
“刚刚……?”
谢渊心里泛起古怪感觉:
“我刚刚杀他时,你们岂没看到?”
“刚刚……刚刚和你对阵的,那是刘老啊,不是钱先生。”
刘老?
不是钱先生?
谢渊和司徒琴愣了一下,面色顿时微变。
他们先入为主,那刘老不置可否,竟然认错人了!
那实力不俗的刘老之后,竟然还有高人?
两人背心一紧,霍然站起,环目四顾,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受害者那边仍然喧闹,护卫这边仍然垂头丧气,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然而忽然,两人同时转头,盯着面前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