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因为来得早,被招募了当志愿者。
一行人跟着他又往前走了几百米。
眼前出现一大片营地,就只有迷彩帐篷和灰扑扑的毯子组成的营地。
很简陋,但是很大,一眼望不到边。
听接待的人说,这里足足有一百万人。
感觉整个贝鲁特的人全跑过来了。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自然是嘈杂,混乱,也不是很干净。
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却是浓浓的,食物的香气。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咧开缺了一颗牙洞洞的小嘴,开心的笑着,拉拉奶奶的手,“奶奶,有吃的。”
老妇人一手拉着老先生,一手拉着小女孩,同样咧嘴笑了起来,“对,对,是有吃的。”
“吃的有的是!”艾敏笑的最是大声,但笑过之后,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虽然很难吃。”
不过同行的人没有一个听见他后面那句话,即便听见了也不在意,有的吃就行啊,这时候了谁还管难不难吃。
纷纷跟他打听这里的食物是真有么,是敞开供应么,要多少钱,能不能贷款,有没有工作的地方……等等等等许多许多问题。
问的艾敏一阵头疼。
赶紧挥手将大家的话打断,快速又大声的说道:“食物多得是,敞开供应,知道你们都没钱,银行都没了,所以不收钱,先安顿下来,先活下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啊,先活下去。
其他的,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艾敏带着他们进入营地。
指明了哪里是医务室、哪里是水站、哪里是厕所。
还有最重要的,去哪里领吃的。
然后给他们分配了帐篷,以及一人一条毯子,一个碗,一把勺子。
小女孩因为太小,还得到了一小罐奶粉。
只有这些东西,奶茶店也不容易。
不过逃荒来的这些人已经很满足了,至少这里有吃的。
简单安顿一下,留下几位老人看着东西和小孩。
其他人蜂拥的涌向领食物的地方。
领食物的地方也是一个帐篷,旁边有穿着军装的人站岗维持秩序。
样子很凶,每个人都端着步枪。
他们就是新闻里每天都在报道的,非常“凶残”的一帮“恐怖分子”。
但是此时,根本就没人害怕。
所有人都被帐篷里的几口大锅所吸引。
那里面咕嘟咕嘟熬煮着,是一种灰白色又带点黄色的……糊糊。
像被稀释了的石膏,或是久未清洗的抹布浆出来的浊水。
每一口大锅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每一个递到锅前的碗,都会盛上满满一勺糊糊,一勺就是一碗。
因为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队伍走的很快。
只十几分钟。
老先生就端着两碗糊糊回到了帐篷。
他自己一碗,老妇人和小女孩分食一碗。
舀起一勺糊糊,老先生迫不及待送进嘴里。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但这勺糊糊一入口,他的脸上还是皱成了一团。
从没想过还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明明看着挺稠,吃进嘴里却兼具了粘稠与颗粒感这两种最糟糕的特质。
还真是“巧妙”啊。
用勺子舀起时,它不是流畅地滑落,而是不情愿地、一坨一坨地坠下。
送进嘴里先感受到的是一种粉状的阻力,像是无数未能完全溶解的淀粉颗粒粗糙地摩擦着舌头和上颚。
随即,这些颗粒在唾液的作用下开始融化,变成一种黏黏的,好像浆糊一样的东西,粘着在口腔里,咽也咽不下去。
至于味道,好像是土豆泥,但几乎没有土豆味。
不对,“几乎没有土豆味”是一种仁慈的描述。
它不仅没有土豆的香味,还有一股子土腥味,就像隔着一堵厚墙还能闻到的肮脏的埋过垃圾的臭坑又填上一层土却还盖不住的臭味的那种味道。
调味料更是没有。
只放了一点点盐。
还不如不放呢,没有任何食物的风味支撑,那点盐就是孤立的咸。
无法勾起任何关于温暖的,满足的,关于食物的美好联想。
吞咽它的时候,就像是在吞咽未经充分搅拌的建筑用的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