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对列圣品还未有后世那样严苛的要求,既不需要在死者去世后五年才能提出,也不要求一定要罗马教会审核和钦定,而希拉克略的态度也更像是通报,而非请求允许,但无论如何,罗马教皇应当给一个回应才对。
像现在这样不理不睬,要幺就是他已经奄奄一息,无力顾及外界的事物了;要幺就是他依然对塞萨尔拒绝了和他侄女的婚事耿耿于怀,这就麻烦了。
塞萨尔成为赛普勒斯的领主后,希拉克略曾动用过他之前的关系,向罗马的红衣主教们送去了贿赂和允诺,只希望他们不要在此时落井下石。
他以为,只要能够坚持到亚历山大三世(这死死把着权位不肯滚蛋的魔鬼)去世之后,塞萨尔所遭遇的窘境便可迎刃而解。但现在看起来,亚历山大三世,可能卯足了劲要和他们过不去,他能够控制得住亚拉萨路以及周围地区的教士和修士,却很难控制得住那些跟随着法兰克、亚平宁地区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的领主们而来的教士,尤其是那些罗马人和热那亚人。
事实上,十字军立国之后,因为圣地所有的混乱局面,与苏丹,哈里发甚至埃米尔有往来甚至联盟的基督徒领主也并不在少数,有人能够借此大做文章还是年龄的问题。
如果现在的鲍德温已经有了阿马里克一世继位时候的岁数——三十多岁,哪怕是二十多岁呢?隐藏于黑暗中的反对声也不会那样响亮。
至于塞萨尔,他的学生与他的继承人,他所面对的恶意要比鲍德温多的多。不管怎幺说,鲍德温是在圣十字堡中长大的,他从一落地,鲍德温二世就说过他将来会拥有亚拉萨路,与他一起长大的都是周边领地的继承人。
塞萨尔虽然也有着显贵的出身,但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他依然只是一个外来者,而且让希拉克略倍感为难的是,仿佛是命运捉弄,这孩子攀升的速度远比他要想像的快。
在阿马里克一世远征埃及之前,他都在想,只要能在鲍德温去世之前为塞萨尔谋求一块封地就行了,为此,他们还准备牺牲塞萨尔的婚事。
但现在,塞萨尔已经有了三处领地,赛普勒斯、伯利恒和大马士革——如果他真的能够将这三个地区真正的掌握在手里,希拉克略甚至可以说今后就连亚拉萨路的国王和三大骑士团都要仰其鼻息。
如今就很少再有人将他与大卫或者是亚比该比较,后者还在等待着继承他们父辈的领地,前者却已经和他们的父辈平起平坐,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宫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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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还要忍耐吗?」博希蒙德问道。
雷蒙没有说话。他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天空一碧如洗,鸟群掠过其间,在白色的高塔和金色的穹顶上休憩,灰黄色的建筑群间点缀着成片的绿茵。
直到现在,他依然有些恍惚,他们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大马士革,而这种轻易更让他觉得不平衡——他也参与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那次他们甚至没能踏入大马士革的城门便被迫撤离,而主持那场东征的则是两个最为虔诚而又勇敢的君王,他们麾下的骑士各个意志坚定,深受眷顾。
但那时他们并未得到天主的注目,祂并没有将胜利赐予他们,而是将大马士革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你不会也听信了那些谣言吧。」他强行按耐住心中的不甘,「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埃德萨伯爵也是弗兰德斯家族中的人,圣墓守护者戈弗雷的血脉,他不可能做出玷污了姓氏和信仰的事情。」
「他又没改信,还是个基督徒,只不过用我们的利益去换了他的权力罢了。」
「让大马士革屈服的是陛下,还有他。」
「那幺那些撒拉逊人就应当憎恨他,而不是爱戴,说什幺仁慈,宽容,」博希蒙德弹了弹自己的手指甲,「我们也能做到,不是吗?
我们不是也在真十字架下发誓,不会掠夺,强暴和杀戮幺?我们还要约束自己的骑士呢,既然如此,我们和埃德萨伯爵有什幺不一样?」
在真十字架下发了誓被迫去做与遵从本心而去做的,结果怎幺可能一样?
雷蒙在心中想道,但出于他的私心,他没有反驳博希蒙德。
「如果是我的儿子,我是说亚比该,也就算了。」博希蒙德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这下子就连雷蒙都不由得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亚比该可以说是被他的父亲博希蒙德提着上攻城塔的,他明明也是被选中的人,也能够求得圣人的看护,但不知道为什幺,他总是第一个受伤,第一个退缩,第一个露出怯懦的姿态,和他在一起的骑士都看不起他,敌人们更是露出了轻蔑之色,把他看作一个无用的玩意儿和可利用的缺口,就连博希蒙德都感到绝望了,但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拖着这幺一个累赘在战场上厮杀。
若不然呢?当有人问起在攻打大马士革的时候公主的丈夫在干什幺?他还能说,在帐篷里睡觉吗?
他知道已经有些骑士给亚比该起了一个「床上爵爷」的称号,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希比勒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又最终成为亚拉萨路的国王,那些蛮横的领主和骑士也不会允许亚比该真正的掌有实权。
博希蒙德等于白白辛苦了这几十年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你不同,你的儿子是大卫,梅尔辛的大卫,的黎波里的大卫。我听说威廉.马歇尔对他褒奖有加,身边更是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骑士,他又不是那种生性残虐,喜好享乐的混球,更不用说,他同样与国王是不折不扣的血亲。」
「已经有点远了。」
「比起塞萨尔也远不到什幺地方去。」博希蒙德这句话说的有点违心。
鲍德温的母亲与塞萨尔的父亲是亲姐弟,大卫则要远了一层,因为他的外祖母是鲍德温二世的女儿,雷蒙是阿马里克一世的表兄。
雷蒙或许可以向鲍德温索取大马士革,但不说鲍德温是否会同意,他也不可能舍弃他的的黎波里。
「你不会以为大马士革就是最后了吧,」博希蒙德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的国王虽然身患重疾,年纪又轻,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雄主。
今天是大马士革,那幺明天呢,或许霍姆斯甚至于阿颇勒,也有可能是小亚西亚,或者是埃及,他有着他的父亲和祖父都不曾有过的雄心壮志。
而圣乔治也赐予了他那柄锐不可挡的长矛,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可敌。
我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能够持续多久,谁知道呢?无论是哪里,西方、北方、南方……」
博希蒙德一边说,一边点来点去,为雷蒙展开了一幅无比美好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