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什幺事情都未发生过那样,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而鲍德温也会意的——向赛普勒斯的领主,拜占庭帝国的专制君主,而非他的总管大臣和埃德萨伯爵递出了邀请。
赛普勒斯大主教很快将这个消息传播了出去,赛普勒斯上的贵族与民众无不为之欢欣鼓舞,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就拿出了一整套华美的仪仗,这速度快到塞萨尔都要怀疑这套仪仗是不是他们之前为大皇子阿莱克修斯准备的。
这套仪仗中包括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驮轿——是的,拜占庭的专制君主在正式场合并不骑马,教士手持着圣像走在前面,之后则是手持着银手杖的仆从,之后则是赛普勒斯的贵族,他们骑着马或者是踱步,速度一样的慢。
每个人都打扮的华美异常,身上的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几乎连缀成一片耀眼的虹光,最让塞萨尔感到惊讶的是那座驮轿,这让他立即想起了拜占庭帝国的玛利亚公主曾经乘坐过的那座,它简直就像是一个小房间,但比起公主的那座,它的装饰显然要更为肃穆和庄严,四周都垂着紫红色的丝绒帷幔,每一处缝隙都填满了金子或者是银子,四角的雕像——从他们所佩戴的事物来看,应当是四个可敬的圣徒,将手放在胸前,眼睛则看向驮轿内,仿佛要为里面的人施加祝福。
而两面的镶板上则是塞萨尔的纹章——颜色艳丽而又纯粹,不必多说,这些颜料必是用了昂贵的矿石粉末,而承载着它的并非是常见的骡子啊,是两匹高大的黑色驮马。
最后还有十二名骑士,骑着毛色一致的褐色骏马随行——也不知道这些贵族们是如何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寻找到这十二匹颜色个头都十分接近的马儿的,这些骑士们无疑都是对塞萨尔最为忠诚的那些——头盔和链甲都镀了银,在阳光下,犹如一片涟漪层迭的水面。
在骑士们所持的旗帜投下的长长阴影中,跟随着一百名士兵,他们各个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从皮带、靴子,甚至武器都是一个制式的。
在此时已经有了所谓的领主部队,而塞萨尔招募士兵的事情也没有隐瞒众人的意思,只是那时候人们也只会以为这是普通的农兵,顶多是半职业兵——但现在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真正可以拿去打仗的。
他们在暗暗艳羡的同时,又期望这些士兵只有他们所看到的一百人或者是教会所要求的一千人——顶多了,如果再多一些的话……
「幸好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和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不在这里。」一位爵爷幸灾乐祸地与同伴说道:「不然的话,他们准要心惊胆战。」
可以说,如果塞萨尔是个如大卫般,在教士们的教导和父权的压迫下长大的孩子,博希蒙德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所设下的这个陷阱,完全可以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他没受伤,没死,甚至看上去有着几分因祸得福的样子,可不是他的敌人高擡贵手,而是他之前积累的功德和他本身的坚韧——如果他真有一千个这样的士兵或更多的话,那两个人恐怕就只有期待对方确实如传说中的那样高尚,可以不计前嫌。
毕竟一个君王要惩戒自己的附庸,也必须考虑到其他附庸会不会兔死狐悲——但领主与领主之间的战斗却时常发生,有时候是某个倒霉的伯爵被抢走妻子;或是因为领地和水源的划分而产生冲突;更有因为农民在对方的唆使和诱惑下私自迁徙而大打出手的——就算是没有,难道还不能制造一两个吗?
也就是现在塞萨尔所有的是赛普勒斯,一个岛屿,与安条克,还有的黎波里都不接壤,而赛普勒斯的海军又未能完全成型——但这位赛普勒斯的领主是多幺的年轻啊,在自己无可避免地步入衰老时,自己的敌人却正在盛年——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只是当那个浩浩荡荡的队伍接近雅法门的时候,宗主教希拉克略不由得轻轻的嗯了一声,他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另一股队伍,也就是打着英国国王旗帜的反而走在了赛普勒斯队伍的后面。
专制君主虽然位于拜占庭帝国阶级的第三列,也就是说,仅次于皇帝巴西琉斯与其下的共治皇帝,或者是「最显贵者」,但这个称号并不被罗马教会所认可,即便被认可了,也必然低于国王。
塞萨尔一向谦卑,随和,应当不会做出这种狂妄的行为,宗主教自认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不会突然变成一个轻浮的纨绔子弟,他正转过去要和鲍德温说些什幺,却见鲍德温已经飞驰而出,迎向那座擡轿。
他甚至没想到,就算塞萨尔没有骑着卡斯托,也必然会让它跟在驮轿旁,而伴随着一阵大笑,驮轿前方的帷幔径直飞向半空,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那两匹强健的马儿都不由得微微一屈膝盖,几乎要不堪重负的倒下。
鲍德温擡起头来,难得的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虽然逆着光,但对方的那头红发在空中飘扬着——仿佛一捧燃烧的正热烈的火焰——他当然能认出这个人,这不是塞萨尔……他还没来得及后退,理查长长的手臂就伸了出来,紧紧的抓住鲍德温,来了一个无比热烈的拥抱。
鲍德温今天骑的是波拉克斯,这匹与卡斯托一般强健无比的马儿在经受了战争的考验后,也同样经受住了友谊的考验,它只后退了一步,便稳稳的接住了理查和鲍德温两个人的重量,只是不满的喷了喷鼻子。
如果不是还背负着主人,它准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狠狠一蹄子。
理查以这种别扭的方式恶狠狠地抱了鲍德温一记不说,还用力拍击他的后背,比起虽然高挑,但也强壮的塞萨尔,鲍德温要单薄一些,被这头人形巨兽猛得拍了这幺几下,他只觉得自己头昏目眩,都快要吐了。
而此时,他听见波拉克斯发出了一声欣喜的长鸣,一个人正骑着卡斯托从理查的队伍中飞驰而来,他靠近了两人,一把就将鲍德温从理查的怀抱中抢了出来。
「谢谢,谢谢。」他代鲍德温说,「但够了,理查。」
理查坐在驮轿的踏板上,笑嘻嘻的看着两人:「怎幺样,鲍德温,这算是一个惊喜吗?」
鲍德温没好声气地白了他一眼:「确实是个惊喜,都快变成惊吓了。」
波拉克斯朝理查卷起嘴唇,和主人一模一样,理查伸出手,里面有好几颗冰糖,马儿看也不看,反而朝他唾了一口,带着腥臭味的口水飞溅到了英国国王的身上,他却毫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庄重肃穆的迎接仪式被理查弄得一团糟,这位蹩脚的吟游诗人,勇武的骑士,不怎幺负责任的国王,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液,往自己嘴里扔了块冰糖,咬得咯嘣作响。
那些拜占庭人,还有他的随从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他们的国王还坐在赛普勒斯领主的驮轿上,而赛普勒斯领主却和亚拉萨路的国王并肩骑行,最后他们只能潦潦草草的混成了一大股队伍,就这幺进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