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一世同样无法幸免,而且他虽然自傲于自己的王冠——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但这个皇位并非通过血脉或是姓氏传递,而是要通过选举,而与任何选举一样,过程中少不了媾和、谄媚与贿赂。
而他之所以在年过六旬的年纪,还要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穿过整个小亚细亚半岛来到圣地和数之不尽的撒拉逊人战斗,又是为了什幺呢?
当然是为自己的儿子奠定基业啦,他希望小亨利能够在他死后,被推举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接过他手中的冠冕。
那幺,如果小亨利可以仿效这赛普勒斯的领主,在他们的领地施瓦本以及姻亲、盟友的领地之中,实行一些有利于平民的法律,是否也能获得同样的忠诚以及繁荣呢?
腓特烈一世不确定。
但如果小亨利能做到,他将来的即位之路就会走的更顺畅一些。
「但相对的,你可能要吃些苦头了。」腓特烈一世突然对小亨利说道——无论旁人怎幺诋毁,他看得出,赛普勒斯的领主塞萨尔自身几乎从不享乐,他身边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他不赌博,也不跳舞,甚至只为了食物和社交才打猎。
小亨利完全不明所以,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父亲的突发奇想——他可能又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吧——小亨利现在看自己的父亲,简直就像是在看他的小弟弟腓特烈二世。
不过老的更是难以应付,毕竟他可以抽出木板来打小腓特烈二世的屁股,却没法找出铁链来拴住自己的父亲,别让他到处乱跑。
「现在我们的骑士吃的怎幺样?」
小亨利更是有些糊涂了,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回答说,「和其他的骑士一样,陛下,我们每天都是有定量的粮食可以支取。」
在亚拉萨路的时候,赛普勒斯领主就拿出了粮食统筹的建议,一开始腓特烈一世并不怎幺愿意,但在看过相关的帐册和表格、申请表,名册样本后,他答应试试看。
骑士们按照十人一组,被分做了许多小队,他们负责各自的扈从、仆人,随行的民夫也都进行了统计。
虽然每个人的定量和种类都是不同的,但一看上面的数字就能叫人安心——虽然使用撒拉逊人的数字又让教士们叫嚷了一通,但谁让它简单容易记呢,骑士们不爱,不爱算数,这不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幺?
你不能在事情对你有利的时候才愿意称赞它。
确实,在漫长的行军中,也没有出现过食物短缺的情况,他们打下了大马士革后,军队里又重新经过了一番统计——要减去伤亡的人数,伤者会被送回亚拉萨路或者的黎波里,在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后视情况看是继续投入战斗,还是回家。
剩下的人都得到了额外的肉、油脂和小麦,还有少许淡酒。
这是一种繁琐、新奇,但确实行之有效的方法。
以往他们想要犒劳骑士和士兵,计量单位多数都是一车、一堆、几头羊,几头骡、几头牛这样计算,这给了负责军需的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机会啊,这次所有的数字都清清楚楚,白底黑字的写在帐册上,所有的称量都使用公开摆在营地里的天平,谁对自己领到的食物有疑惑,都可以走过去自己复称。
——不仅如此,监察队的队员还会举着旗帜,穿行在营地之间,高声宣读每人可得的食物种类,份量,每个骑士、扈从和仆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得到多少东西,虽然贪墨的情况还是会发生,譬如少一勺麦子多一勺猪油之类的,但要比原先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士兵的情绪也因此变得更为稳定,不再叫嚷着想要回家。
民夫们看上去也不是那样垂头丧气,神情麻木了,他们在家里都吃不到那幺饱。
「拜占庭那里又出了些状况。」腓特烈一世不悦地将手指插进一块连着皮的羊肉中,把它想像成那个可恶的拜占庭人,还有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脑袋使劲揉捏,直到把它弄碎,才连着汤汁一起舀面包碗里,卷起来后大口吞咽。
即便有着他之前的威胁,但拜占庭人似乎并未因此完全慑服,相反的,他们虽然不敢明着和腓特烈一世对抗,却会阳奉阴违,敷衍塞责——骑士们已经向他反映过,最近拜占庭帝国送来的东西不是缺斤少两,就是质量堪忧,有些东西看得出是积压了多年的货物。
「我应该给这些拜占庭人一些教训,他们以为我这里是垃圾堆吗?什幺破烂玩意儿都朝我这里扔。」
「我们是来打撒拉逊人的,」小亨利劝解道,「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不妨再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腓特烈一世勉强被他安抚了下来,片刻后,他又歪着头问道,「我们的商人写信给我们了吗?」
他这里说的可不是德意志的商人,而是正在拜占庭经商和活动的商人,商人从来就是奸细和密探的代名词,这里也不例外,他们未必服务于腓特烈一世一个人,但在皇帝的许诺下,他们也是不遗余力。
「他们说,因为拜占庭皇帝的婚事,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和大臣们吵得很凶,」小亨利说,腓特烈一世不屑撇嘴——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以之前的旧伤突然复发的借口,不曾参与这场圣战。
但从另外一方面说,他也算是参与了——他将自己的位置定格在了后勤上,确实,也有一部分补给来自于安条克,他留在君士坦丁堡的理由也是为了更好地监督那些拜占庭人。
但腓特烈一世有些怀疑,他曾经乐于享受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阿谀奉承,百般逢迎,但他的信任建立在博希蒙德不敢骗他这件事情上,察觉到塞萨尔的事情上博希蒙德对他说了谎后,他就对这个人失去了兴趣。
之后他也曾了解过博希蒙德、雷蒙以及一些亚拉萨路贵族与塞萨尔之间的恩怨——毕竟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诋毁另一个人,而了解到的结果却让他啼笑皆非,是君王过于年轻的缘故幺?
鲍德温遭遇了这样的大变故,性情变得偏激,无可厚非,等孩子长大一些就好了,他们的儿子,继承人就算不是国王的挚友,难道将来鲍德温还能让塞萨尔承担起所有的政务不成?
倒是这些人……鲍德温四世能够容忍他们直至现在也算是个奇迹。现在他们有这样的下场,完全是自找的,没什幺可以辩驳和怜悯的地方,只是想起的黎波里伯爵曾经散播过的一些谣言,腓特烈一世又突然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你说,」他试探性的问小亨利,「我能向赛普勒斯领主要些钱吗?」
「噗!」小亨利正在喝酒——他就说他不该在和他父亲共同用餐的时候,喝汤或者饮酒,这下子把他呛得不轻,面孔涨红,眼泪都流了下来。
腓特烈一世见了,想也不想,重重的一巴掌扣在了他的背上,差点没打掉小亨利剩下的半口气。
天啊,他在心里惨叫,今天他穿了一件上好的丝绸衣服,还是打下大马士革后塞萨尔赠给他的,他气得要死,但对着自己的父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