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单调的摇晃令狭小的桌面也不断震颤,桌上一个铁皮水杯里的水微微荡漾着。
「老张叔,」秦远压低声音,确保不惊扰到周围昏昏欲睡的乘客,「前面快到二连浩特了,再往前,就过境到蒙古了。」
「这路走一半了,到了莫斯柯那边…具体怎幺说?」
老张头浑浊的老眼透着窗外的暮色,眼神似是在追忆什幺。
闻言收回目光,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邦邦的馕饼,用力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干嚼着,嗓子有点发哑:「『达瓦里希(同志)』…现在能喊了。前些年光喊『达瓦里希』不够,喊多了容易惹红袖章。」
「现在嘛…听说放开些了。」
他咽下嘴里的干粮:「你的意思我懂。但...找人接头?不能瞎找!」
「我以前在那边熟的老伙计死的死,散的散,捞进去的也不少。信得过的…真说不准了。」
他看向秦远,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认识个小子,他舅舅在个啥『契卡市场』那边管仓库的,算半个自己人。」
「前年寄过信来…就是不知道人还在不在那个位置,认不认我这老骨头。」
秦远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老张头这份谨慎和有限的资源,已是当下的倚仗,不能指望更多。
没有可靠的本地关系网,带再多的货都可能砸在手里,或者被人生吞活剥。
他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车厢内拥挤的景象。
硬座车厢拥挤不堪,过道甚至座椅下都塞满了人。
秦远的目光掠过这些身影,穿过拥挤的乘客肩膀缝隙,落在斜对面靠近车厢连接处的座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戴着眼镜,穿着洗得发白但整洁的工装外套,在嘈杂摇晃的车厢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面前那个小小的桌板上,没有堆放着食物、杂物或是用来占位的行李,只孤零零地躺着一本厚厚的书。
车窗外透进来的光被烟雾和尘土切割得支离破碎。
但那本书的封皮颜色和书页翻动的轮廓,像一束微光,瞬间抓住了秦远的视线。
淡蓝灰色,略显陈旧的封皮上,印着几个清晰的俄文字母和稍小的方块字——
《实用俄语口语速成与外贸基础》
一个念头闪过秦远的脑海!
俄语!
到了莫斯柯,不会俄语可是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