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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说什么炼神三境的武学宗师,就算只是六境,就已经是数国之地,屈指可数的江湖宗师,武林执牛耳者了,混白道的,能缺金银声誉?混黑道,不得有个“魔头”的称号?

也因为师父常年教诲和各自出身的缘故,马邑县他们不觉得自己是半吊子的“山上仙师”就如何了不得,镖局周边的街坊邻居,早已登门送礼,客套寒暄,和和气气,就当是认个熟脸。他们这趟下山,不过是求个规规矩矩挣钱的和气生财,好给留在山中的赵郦他们多攒点修道资粮。

在这之外,最大的愿景,不过就是攒下几颗神仙钱,将来好去京畿那座名动一洲的大骊缟素渡长长见识,看看真正的仙家法宝到底是长啥样的。

陈平安说道:“万事开头难,先在京城站稳脚跟,长久以往,细水流长,你们镖局还是能赚着钱的。”

马邑县点点头,咧嘴笑道:“借你吉言呗。”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京畿那边猿蹂栈的青玄洞,暂时无主。先前我跟你们师父提过一嘴,看洪老哥的意思,是有些心动的,只是他觉得门派在京城没门路,导致此事希望渺茫。所以我近期都在京城走通关系,算是有些眉目了。等我消息,如果真成了,你们门派总要有个镇得住场子的话事人,与当地官府见个面,聊得好,就算谈定此事了。”

马邑县急眼了,“曹沫,朋友归朋友,若是想要师父与人低声下气,或是,或是让赵师姐出卖色相,结交达官显贵……你就是侮辱我们!”

少年的心思,总如一张白纸。

陈平安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笑着解释道:“一场云诡波谲的大骊察计,近期闹出多大的风波,这会儿余波未平,官场内外人人提心吊胆。说句难听的,就算你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敢送银子,请他们吃花酒什么的,他们都没胆子答应,说不得直接将你们扫地出门,再不敢与你们这些不谙官场行情的愣头青有任何往来。只管放心,我是诚心帮忙,不是坑你们来的。而且我只是牵线搭桥,帮点小忙,至于走不走这条路,到底还是你师父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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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邑县将信将疑,“当真?”

陈平安笑道:“骗你有啥屁用。能换几个钱?”

马邑县信了大半,“曹沫,事先说好,你可别花花肠子啊,整天琢磨某些不着调的事情。赵师姐志在长生,不会喜欢你的。我把丑话说前天,你若真帮我们一个大忙,结果赵师姐对你不理不睬,你到时候可别恼羞成怒,说翻脸就翻脸,那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陈平安一脸震惊道:“下山历练才几天功夫,真有这么灵?你小子到市井没几天,就已经如此心思活泛,哪里像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儿郎,在我看来,你小子,很有几分老江湖的做派了。”

单纯的少年,哪里经得起一位老江湖当面的几句吹捧呢。

刚刚还在伤心伤肺,马邑县这会儿就又眉开眼笑起来。

心想着赵师姐若是鬼迷心窍,突然对曹沫青眼相加,他这个当师弟的,也不拦着师姐就是了。

以后也好让曹沫名正言顺带着自己一起走江湖。快意恩仇,总能认识几位红颜知己,自己再把酒量好好练一练……

呵,我精明着呢。

马邑县双臂环胸,“师父与我们说过,到了山下总归是要在事上磨砺心性的,这次筹备镖局,我出力不少,人情往来,学了很多。”

陈平安点点头,“这么聪明一孩子,怎么就偏偏不适合修炼仙术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马邑县恼火道:“你不也是个只会打熬体魄、耍枪弄棒的江湖把式,比我好到哪里去了?是炼气士么你?一境?二境?”

陈平安一时无言,笑骂道:“臭小子的嘴巴开过光吗?”

一大一少闲来无事,蹲在演武场兵器架附近,少年心不在焉,也不知是想念山上和师父了,还是忧愁明日的光景是好是坏。

陈平安问道:“马少侠,想啥呢。”

马邑县撇撇嘴,“做梦都想着天上掉下来个贵人,帮我们镖局招徕几桩生意,不然直接送咱们一个聚宝盆也行啊。”

陈平安朝远处抬了抬下巴,“眼前不就有个。”

马邑县压低嗓音,无奈道:“即便他是县衙户房的一把手,算得什么官。”

陈平安啧了一声,“你见过宝瓶洲几座县衙能够闹哄哄千把号人物的?你家乡那边的郡守老爷,估计都没有这位户房典吏来的威风八面。何况县官不如现管,没看见你大师兄一直跟他套近乎,总不能是他们一见如故吧?”

马邑县疑惑说道:“户房典吏,这么牛气的?”

陈平安笑道:“你以为?”

马邑县嬉皮笑脸道:“那我现在跑去拍马屁还来得及吗?”

陈平安提醒道:“别忘了跟你大师兄说猿蹂栈青玄洞的事情。”

马邑县说道:“忘不了。”

少年突然疑惑道:“你咋个不自己去说?”

陈平安笑呵呵道:“你觉得呢?”

马邑县笑得不行,是啊,大师兄最喜欢二师姐了,每次看曹沫都跟防贼似的,在师弟们这边,也从不明说什么,总是拐弯抹角嫌弃曹沫年纪大了点,还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走出来的读书人……他若敢与赵师妹当面明说,我还要敬他是一条汉子,总是借机靠近,畏畏缩缩,不算豪杰。

永泰县的县衙来了三人,两个户房的,一个来自壮班。

一位跟着户房典吏来这边的年轻男人,也无官架子,有机会就搭把手,给镖局帮点小忙。

永泰县是京城县衙,相较于一般地方州郡的县衙,属于经制吏的正额胥吏,人数翻了两番还不止。除了常设的三班六房之外,还置有科税、河道诸房,总计十六房之多。其中事务繁重的刑、户又是“大房”,能在这里边当差多年,尤其是还能手握实权的,哪个不是人精,谁不认识几个达官显贵,关系熟络的大商巨贾?少年却是不晓得这里边的门道。只说那个隶属衙署壮班的青壮汉子,手底下估摸着也能管着二三十号人物,平日里跟白云镖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看得出来,那个年纪轻轻的户房胥吏,是典吏的亲信。

不过陈平安真正留心的,还是此人暂放檐下的一把油纸伞。

回头让容鱼调阅一份永泰县户房档案。

那个出自壮班的汉子与衙署同僚并肩而立,目视前方,轻声道:“卞兄,我倒是有条门路,有机会转去永宁县衙当差,你有没有兴趣?”

如今永泰县衙是什么情况,外界只是以讹传讹,他们却是实打实的苦不堪言,就俩字,难熬。

以前县令王涌金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在衙门瞧见了,好像每过一天就要瘦上几斤。

先前老莺湖那趟差事,确实是他们县衙做岔了,事情太大,谁都兜不住。

年轻户房胥吏轻轻抱拳,婉拒道:“鲁大哥,好意心领,非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么多年来,许典吏待我不薄,处处栽培,若是平时,我肯定动心,但是现在一走了之,实在是过不了自己的心关。”

姓鲁的汉子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说道:“卞兄,实不相瞒,我在北衙那边有兄弟当官,也是个好去处,不如我来牵头,一起吃顿饭?成了是最好,不成,卞兄就当认识几个朋友,并无损失。放心,我与他们都是过命的兄弟,当年退出边军之后,如今就属我混得最一般了,我信得过他们,他们也信得过我,我介绍的朋友,是怎样的品行、能力,他们绝不会怀疑。”

否则汉子也不会与一个年轻自己十岁的人,一口一个卞兄。

卞春棠的那个儿子,每次只要到了县衙,就要骑着自己的脖子去马厩耍。

他一直觉得卞春棠以后在官场,肯定会有出息的,人厚道不说,做事情还细致,还有担当。

就是差点运气了。

以前还好说,再过两三年,就能够接许典吏的班,好像县令王涌金对此也是默认的。

但是现在大骊官场的“户部”这整一条线,但凡是沾点边的,谁不是人人自危?谁不担心天上打个雷,下边就是无数的落汤鸡?

姓卞的年轻胥吏还是摇头,打趣一句,“鲁大哥要是也能去北衙,我就一起去,在北衙没有熟人照顾,我怕今天去了明天就卷铺盖滚蛋。”

汉子也是乐呵,挠挠头,“不敢吹牛,一个萝卜一个坑,真没本事带着你一起去北衙混口饭吃,现在那边可是人人都想要进的地儿。听说……”

巡城兵马司统领衙署,近期可是出尽风头,据说都在意迟巷和篪儿街堵门抓人了。

汉子又降低嗓音几分,“听说北衙的洪霁,刚刚傍上了那位国师大人……”

卞春棠轻轻拍了拍汉子的胳膊,后者得了提醒,很快就不再言语半句。

因为他看到演武场兵器架那边,有个蹲着的青衫男子,好像视线就在他们这边。

突然看见对方笑着点头,年轻人愣了愣,笑着与之点头致意。

与那县衙官吏前后脚离开了镖局,陈平安没走出去几步,刚到街拐角,就看到了那个“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洛王。

宋集薪问道:“这么闲?”

陈平安说道:“缓一缓。”

宋集薪解释道:“去国师府没能找到你,容鱼姑娘说你可能在这边。”

陈平安说道:“没两样。”

你一个几乎占据了大骊朝半壁江山的藩王,在皇帝离京的敏感时刻,去国师府找国师聊啥?做样子给谁看呢。这鬊鸟打小就焉儿坏,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宋集薪哈哈笑道:“还以为你会说狗改不了吃屎。”

陈平安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宋集薪说道:“我马上就要返回蛮荒。陛下都离京了,我总不能厚着脸皮留在这边。”

陈平安点点头,是需要避嫌。

今天朝会,有很多来自陪都洛京的面孔。宋睦这个被视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势洛王,既不可能监国,也无政务在身,留下来能做什么,真要勾连重臣谋朝篡位吗?如果说这些年大骊往南边陪都官场塞人,叫掺沙子。那这次大举擢升洛京官员,算是什么?引狼入室?

宋集薪有感而发,“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对你这类人,要么用之,要么杀之,别无选择了。”

陈平安笑道:“解释解释,什么叫‘我这类人’?”

宋集薪说道:“命硬,长性,记仇。”

陈平安说道:“好眼光。”

宋集薪感慨道:“不知不觉也这么多年了。”

陈平安说道:“什么时候彻底厌烦俗世富贵了,相信以你的道缘和资粮,半路转去山上当个神仙,也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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