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估算,在最初的十二小时内,沼泽中心区域的水位将平均上涨超过十尺。」
她擡眼看向苏离,眼神平静得可怕:「这意味着,所有低于此高度的洼地、洞穴、巢穴,以及建立在相对坚实』地面上的村落和工事,将被直接淹没。水流会变得湍急,裹挟着泥沙、断木和被连根拔起的怪异植物,形成毁灭性的洪流。」
「利塔内尔军队的野战工事、大部分地表营地将会消失。依赖沼泽浅水区和泥潭生存的生物,无论是沼栖妖还是其他怪物,它们的栖息地将被彻底摧毁。大量生物来不及适应这种剧变,会在洪水冲击或随后的环境中死亡。「
她略微停顿,补充了更具战略性的杀伤效果:「更重要的是,洪水将彻底破坏沼泽原有的地形。泥冠堡赖以移动的而管』一那些隐秘的地下水道和能量脉络——将被狂暴的水流冲垮、淤塞,或者被彻底改变流向。整个沼泽的能量平衡会被打破,其独特的、庇护性的环境将不复存在。届时,泥冠堡要幺被迫固定在某一处,暴露在我们眼前;要幺,它会连同包裹它的泥浆气泡』一起,被永久的困在深水之下,成为一座真正的水下坟墓。」
「至于生活在那里的人,」佐薇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无论是依附利塔内尔的人类,还是那些沼栖妖奴隶,他们没有在洪水第一波冲击中死去,也会因栖息地被毁、食物来源断绝而难以生存。洪水退去后如果还能退去的话一这区域在数年内都将是一充满泥泞、瘟疫和死亡的废土。」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佐薇冰冷的声音在回荡。她没有使用任何夸张的修辞,只是用最平实的语言,勾勒出一幅千里泽国、生灵涂炭的绝望图景。
这计划所带来的,并非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而是一场针对整个区域生态和文明基础的、冷酷彻底的毁灭。
苏离沉默了片刻,这个世界的黑暗与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为了胜利,这些权贵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无数生灵,将千里疆域化为泽国。他心中不禁浮现出故乡那些著名毒士的影子,暗自感慨:这真是人均贾诩、程昱,行事狠辣,有伤天和啊。
就连这些毒士,在这个世界都显得人畜无害起来。
他深吸一□气,提出了最后的质疑:「佐薇女士,此举—造成的无辜伤亡恐怕难以计数,更有损阴德。难道没有更——精准的办法吗?」
「精准?」佐薇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真的词汇,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现实」:「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利塔内尔与沼泽深度绑定,常规手段早已无效。至于无辜?」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在这片土地上,依附于邪恶而生,本身便是一种罪孽。清除污秽,难免会伤及附着在污秽之上的苔藓。这是必要的代价,也是最快、最彻底的解决之道。难道您希望这场战争再拖延数年,牺牲更多黑森领勇士的生命吗?「
帐内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佐薇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块,坠落在每个人心头,却奇异地无人能出声反驳。
在这个世界,死亡与毁灭从来不是需要避讳的词汇,有时甚至被赋予某种残酷的「必要性」而被称颂。与腐化、堕落,与混沌或其他黑暗力量为伍,才是真正不可饶恕的、绝对的恶。人类的生存,建立在对内外部腐化无休止的、最残酷的战争之上。
俄尔施泰因元帅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帝国老兵特有的、近乎无情的务实:「佐薇参议员的话虽然残酷,但符合现实。帝国国教的猎巫人和战斗牧师,曾不止一次因为一个村庄里出现了一本混沌邪经,或者某个农夫出现了明显的变异征兆,而将整个村庄付之一炬。他们不会,也不能去甄别其中是否还有「无辜者』。火焰净化一切,宁错杀一千,也绝不容许一丝腐化蔓延。这是帝国赖以生存的铁律。」
他看向苏离,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与利塔内尔结盟的沼栖妖,本身就是古老的、
侍奉过混沌的异形种族。利塔内尔本人也已呈现出非人的畸变。他们,以及他们所统治的这片沼泽,在帝国教义的定义里,本身就是腐化』与邪恶』的具象。用任何手段将其彻底清除,都是符合大义的。」
「在此等大是大非面前,因可能的连带伤亡而犹豫,才是对帝国、对人类的背叛。我们赞美为清除腐化而献出的生命,无论这生命是战士的,还是——被波及者的。因为他们的牺牲,阻了更大范围的堕落与毁灭。」
希露德也微微颔首,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传奇骑士俯瞰战局的决断:「大人,战争本身即是毁灭。我们追求胜利,而胜利往往需要代价。相比于让我们的士兵深入这片吞噬生命的沼泽,进行一场场血腥的、可能持续数年的消耗战,这个方案—虽然极端,但确实能最快、最彻底地终结威胁,从长远看,或许牺牲反而更小。」
佐薇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会得到这样的支持。她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将最后的遮羞布也扯了下来:「苏离大人,您要明白,帝国会为在战场上英勇战死的士兵唱响赞歌,也会为清除腐化据点而实施的净化』行动赋予神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