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覆手可灭
就在利塔内尔的理智即将被那无边无际的、渗透骨髓的绝望彻底吞噬,自我毁灭的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般诱惑着他时,异变发生了。
一股截然不同的、难以言喻的力量,如同温热的泥浆,又如同母亲子宫里的羊水,悄然包裹了他,渗透了他那因绝望而冰冷、因畸变而痛苦的身心。
这不是他熟悉的、来自沼泽的阴冷潮湿的混沌能量,也不是沼栖妖那种带着怨恨与嫉妒的黑暗力量。这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沉,甚至带着某种诡异二慈与包容的伟力。
它没有驱散利塔内尔的绝望,而是拥抱了它。它仿佛在低语:绝望吗?痛苦马?被抛弃了吗?没关系,孩子,到我这里来。我接纳你的一切,你的痛苦,你的扭曲,你的失败,你的绝望——在我这里,万物终将平等,众生皆会腐朽,而离朽,亦是一种安宁与永恒。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包容,它不排斥利塔内尔身上任何一丝污秽,不嫌弃他灵魂中任何一点黑暗,甚至对他那畸变的躯体也报以温柔的抚慰。它带来了温暖,一种如同尸体在夏日沼泽中自然发酵所产生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它带来了令悯,一种对世间所有苦难与不完美的、近乎病态的同情与理解。
在这股力量的浸润下,利塔内尔那濒临崩溃的疯狂嚎叫渐渐平息。他抱着头的手臂缓缓放下,额头上那只因充血和疯狂而布满血丝的魔眼,此刻却被一层浑虫的、如同脓液般的黄绿色光泽所覆盖,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仿佛与世间所有苦准达成了和解的奇异安宁。绝望依旧存在,但它不再是锋利的刀刃,而是化作了温暖的、包裹着他、让他得以安眠的腐殖质。
而与此同时,这股诡异而「仁慈」的伟力,并不仅仅作用于利塔内尔一人。
它如同无形的涟漪,以利塔内尔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混乱、
亏秽的沼泽联军。
那些尖叫吵闹、散发着绿色毒气的鼠人,它们身上溃烂的毒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愈合的方式并非恢复健康,而是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色彩斑阑的菌毯和黏滑的脓疱,散发出更加浓郁、但也更加「醇厚」的腐败气息。它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饱食后的满足与昏沉,尖叫变得低沉,混乱的动作也迟缓下来,却充满了某种怪异的力量感。
那些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河巨魔,它们庞大的身躯上,旧伤疤纷纷裂开,流淌出粘稠的、散发着异香的脓液,新的肉芽在伤口处疯狂蠕动、生长,它们的再生能力被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仿佛成为了真正的不死怪物。它们那简单的头恼中,充斥着饱胀的满足和对「慈父」赐予「礼物」的懵懂感激。
就连那些沼栖妖和其他黑暗生物,也或多或少地发生了变化。它们的鳞片变得更加厚重、粗糙,覆盖着苔藓和真菌,眼中狂乱的凶光被一种麻木的、近乎虔成的平静所取代。
整个联军的气势,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混乱、恐荒、各自为战,被一种诡异的、沉静的、却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的统一所取代。它们仿佛被一个共同的意志连接在了一起,一个宣扬接纳、包容、在腐中获得永恒安宁的意志。
利塔内尔缓缓擡起头,他那被黄绿色光泽覆盖的魔眼,平静地望向龙背上的苏离。他的声音不再嘶哑疯狂,反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近乎慈祥的温和:「看啊——苏离。你口中的绝望,你施加的痛苦——在真正的慈父」面前,不过是通往安宁的阶梯。」
他张开畸变的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拥抱所有的苦难与不完美。
「祂——接纳了我们。」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甜腻香气的腐败气息,如同实质的雾气,从这支庞大的联军中升腾而起。污秽的色彩在雾气中流动,仿佛是无数种疾病与瘟疫的具象化。
原本就令人窒息的毒气与恶臭,此刻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意志,变得更加粘周,更加具有侵蚀性。天空似乎都黯淡了几分,阳光难以穿透这层由疾病、腐朽与「慈爱」共同编织的帷幕。
黑森领那严整肃杀的军阵,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性质截然不同的诡异变化,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骚动。士兵们紧握着武器,眉头紧锁,本能地感受到了前方传来的、不再是野蛮与混乱,而是某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理解的恐布。
希露德那一直平静如水的面容,首次浮现出凝重的神色。她清晰地感知到,一股远超利塔内尔本身、甚至超越这片沼泽的、来自亚空间深处的、代表着停带、腐朽与病态慈爱的可怕力量,已经降临于此。
情况,彻底失控了。利塔内尔在最终的绝望中,没有自我毁灭,而是投向了一个更加可怕、更加难以对付的「怀抱」。这场针对沼泽领的「净化」之战,性贡已然改变。他们现在要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堕落的伯爵和他的怪物联军,而是——某种来自混沌虚空本身的、令人作呕的「恩赐」。
但面对那升腾而起的、散发着甜腻腐败气息的黄绿色雾气,以及利塔内尔身上那令人作呕的「安宁」与「慈爱」,苏离立于龙背之上,面容却无半分惊惶,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支仿佛获得了「新生」的污秽联军,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利剑,穿透空间,牢牢钉在利塔内尔那被浑浊黄绿色光泽覆盖的魔眼上。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苏离缓缓擡起了右手,动作并不迅疾,却带着一种掌空全局、裁决生死的绝对从容。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仿佛蕴含着足以撬动山岳的力量。
「利塔内尔。」
他的声音响起,并不高昂,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细微的杂音,如同寒水在玉盘上滚动,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淡漠。
「你以为,拥抱了这等令人作呕的腐朽之力,摇尾乞怜般换来这点可怜的力量,就能逆转你注定的败亡之局了吗?」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充满讥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