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整个大远征中，庄森阁下似乎从未正式拜访过远东边疆，每次都是我们主动出征去支援他，而他本人在阿瓦隆却未留下过任何名声，反而有不少人都是在他亲手指挥的战役过后，接到了自家亲属的阵亡通知书，再加上他一贯的作风：这种担忧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拉纳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的确，是我的疏忽。”
而伯纳德则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拿起茶杯匆匆饮下一口。
“不过，说到报纸。”
“您是在哪一张报纸上看的？”
“官方报啊，怎么了？”
“以后别看那个了，那个不准。”
“看内部报：就是每天早上从门缝儿中扔进您房间里的那个。”
“有什么区别么？”
“这个么……”
伯纳德摊了摊手。
“简单一点来说：官方报是给那些认为自己有资格看内部报的人准备的。”
“所以它只发给凡人中的高层？”
“不，恰恰相反。”
“它发给所有阶层，事实上，官方报是全阿瓦隆发行量最高的报纸之一。”
“之一？”
“没错，还有几部报纸的发行量和它并驾齐驱：他们都有超棒的封面女郎。”
“……”
“对了，他们今天的标题是什么：阿瓦隆的战帅即将抵达他忠诚的曙光女神号吗？”
“不是战帅，是第一执政。”
拉纳有些不满地挑起了眉头。
“战帅不应该是荷鲁斯的专属么？”
“你看，我们最近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伯纳德用叉子玩弄着餐盘里的香肠碎。
“原体大人在离开前的确留下了一套非常完整的权力继承体系：庄森、康拉德与基里曼三位大人依次继承，然后是您，马歇尔阁下，以及我，还有阿瓦隆议会，基本上已经考虑到了各种突发情况。”
“但她也的确留下了一些漏洞。”
“比如说：原体并没有说明庄森或者康拉德大人是以什么身份统御远东边疆的。”
“像战帅、摄政王、或者第一执政，又或者是临时独裁官：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
拉纳的面孔有些僵硬。
他并非听不懂，恰恰相反，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伯纳德的弦外之音。
于是，禁卫总管冷笑了一声。
“归根结底，你想跟我说：有些人并不想让庄森阁下来指挥他们？”
“不，还没那么叛逆。”
“他们只是……担心。”
伯纳德慢条斯理地嚼着香肠碎，然后露出了一个分外无辜的笑容
“您看，拉纳阁下。”
“官方报虽然不是最权威的报纸，但它的确是发行量最大的报纸：这说明它至少能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
“而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并不介意称呼庄森阁下为战帅，毕竟这是一个纯粹的，权力相对来说没那么大的军事职位，其并不具有军事领域之外的职责。”
“帝国的战帅只能有一个：荷鲁斯。”
拉纳不满的纠正道。
“这只是一个形象的比喻。”
伯纳德耸了下肩膀。
“而与战帅相比，第一执政就是一个更高级但更危险一些的概念，因为战帅的职能只局限于军事问题，而第一执政，他的执政权自然包括民生和其他方面：他不仅仅能够决定每个世界应该上缴多少兵员，还有权力要求星球总督在下一个季度里，应该建造什么样的工厂，种植什么样的粮食。”
“而如果说第一执政就是危险的话，那么摄政王和临时独裁官这两个称呼，就足以让那些星球总督们心脏骤停了。”
“为什么？”
拉纳有些不解。
“这其中涉及到一个认知上的问题。”
伯纳德放下了刀叉，以一种更严肃的状态回答道。
“请允许我先重复一遍。”
“无论对于我们和原体来说，暗黑天使与庄森阁下是多么让人信赖的战友。”
“但对于阿瓦隆和远东边疆，对于我们麾下的凡人和星球总督们来说，第一军团之主绝对是一个陌生人。”
“所以，他们会敬畏他。”
“但也会轻视他。”
“敬畏，我能够理解。”
拉纳点了点头。
“毕竟庄森的名声向来可怖。”
“但轻视又是什么意思。”
听闻此言，伯纳德只是笑了起来。
“拉纳前辈：您不会以为我们麾下的星球总督真的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家伙吧？”
“的确，我承认：自从摩根阁下决定建立远东边疆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在对麾下的星球总督们进行【血脉优化】，这么多年下来也的确成果斐然，阿瓦隆已经超过六十年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内部阴谋了，星球总督们对原体的统治俯首帖耳。”
“但是。”
伯纳德的话锋一转。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麾下的凡人是以原子化社会的形态而存在的，恰恰相反，尽管我们已经竭力阻止了，但这些凡人依旧能够组成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以血脉、联姻或者情谊作为其中的纽带：原体在一开始还想要遏制住这种状态，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样做是弊大于利的。”
“您不能要求每一个拥有才华的凡人都是大公无私的：哪怕是为了工作便利，凡人们也会组建成利益集团。”
“这些利益集团当然是可以碾碎的。”
“但这种概念，这种名为【官僚集团】的概念，哪怕是帝皇也无法与它抗衡。”
“于是，原体大人就开始有序地纵容这些集团的存在，她所设下的唯一道红线就是对她本人的绝对忠诚：迄今为止，凡人们对于这条规则都坚守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