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
泰尔斯突然想起萨里顿和復兴宫的“往事”,不由话语一滯。
“我……”
泰尔斯头疼不已: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我姓璨星。”
米兰达和卡西恩都严阵以待,静静等待泰尔斯交涉的成果。
但反弯刀不言不语。
她只是目光冰冷地盯著泰尔斯,且越来越冷。
不妙,套近乎好像没用。
泰尔斯眉毛直跳:
作为甚少露面的落日酒吧老板,老傢伙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冷,凶狠,拒人千里,兼討厌熊孩子——明明他已经不是熊孩子了,是青少年了啊!
只能诉诸其他手段了。
当然,如果能说服对方放下敌意,乃至站到他这一边……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思考策略:
“听我说,老板,无论你是收了谁的钱,还是受了谁的嘱託来干这一票,我相信僱主事前都肯定有交待和顾忌,尤其事关翡翠城——”
“真是聪明。”
反弯刀冷笑著打断他,不再刻意掩盖自己清亮的嗓音:
“一个璨星,这么多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而她毫无察觉。
对方还巧之又巧地找上她的酒吧,傍上她的女儿?
这得是什么样的阴谋,才能把她也算计进去?
还有,这事,黑剑……那帮不知死活地卷进王室阴谋,要跟灾祸一较高下的乡巴佬僱佣兵,他们知情吗?
他们就是为这个王子,才来到黑街,打下地盘,创立黑街兄弟会的吗?
他们是又跟黑先知达成了协议?
还是跟復兴宫勾兑了关係?
却只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好一个黑剑。
反弯刀目光冷漠,手上弯刀轻转。
就该让魔能师再杀你一次——不,是再杀你的兄弟们一次。
“说起这个,老板啊……”
泰尔斯觉察到对方的態度渐趋不善,连忙转移话题:
“听说你和婭拉都搬了……落日酒吧换了人开……我还託了人去找你们……”
但他话未说完,就感到狱河之罪熊熊燃烧起来。
眼前的反弯刀没有消失,但她身形一动,向泰尔斯急速奔来!
泰尔斯倏然一惊。
“小心!”米兰达追向刺客,怒吼开口。
卡西恩顺势举剑。
眼见衝突再起,泰尔斯大惊失色:
“不——”
但他已经来不及了。
“退后。”
卡西恩沉著地遮护住泰尔斯,他看准对手的每一个细节,耐心地等待对方衝到眼前,才甩手挥出一记威势逼人的拦腰剑斩!
疾速而来的反弯刀瞳孔一缩。
下一秒,极境刺客足尖点地,身形不可思议地折跃而起,险之又险地闪开这凌厉的一剑,继续向泰尔斯而去。
但就在反弯刀闪过剑尖的一瞬,卡西恩仿佛未卜先知般垫步转腕,先前气势磅礴的剑招隨即散去,化出一记隱藏已久的后手剑,直奔反弯刀的落脚点!
反弯刀心下一沉。
对方这记后手变招,预谋已久,时机角度都恰到好处。
令她避无可避。
果然,是极境的剑。
但是……
极境刺客放弃泰尔斯,回手一刀,向下斜压,堪堪顶住卡西恩的剑刃!
磅礴的力道令她闷哼一声。
反弯刀忍住从手臂传到胸腔的震颤和疼痛,就著卡西恩的剑势,蹬墙上顶,腾空一跃!
对手是毫无疑问的极境,唯一的美中不足是……
真业余啊。
反弯刀忍著疼痛,可惜地望了一眼下方的泰尔斯,冷冷想道:
会杀人不会?
若换了黑剑……
他大概会拿他自己乃至那个少年作饵,拼著自己受伤,人质遭挟,也要把这记夺命后手剑隱藏在更要命的地方,让反弯刀连防御和卸力的余地都没有,遑论借力突破。
只消一个回合,黑剑和她,敌我双方都得倒下。
然后,就得看谁倒得更彻底,或者谁先爬得起来了。
毕竟,要对抗极境,就不能怕死。
当然咯,若真换了黑剑来,她也不会蠢到跟那个天选煞星面对面,血换血,命抵命。
至於现在嘛……
反弯刀发狠伸手,不可思议地攀住墙上的一道缺口,凌空一盪,堪堪避开卡西恩迴荡而来的后手一剑!
泰尔斯被按倒在地上,只来得及看见卡西恩的剑刃从头上划过,反弯刀的身影则从更高的头顶掠过,与目瞪口呆的他对视一眼。
下一瞬,极境刺客翻身而出,突破围堵,落在卡西恩和泰尔斯身后不远。
米兰达此刻才衝到泰尔斯身侧,把他护在身后。
“不愧是曾经潜入空明宫,逼得翡翠城换天易主的刺客。”
卡西恩压制住翻腾的气血,平抑呼吸,这才缓缓转身,严阵以待:
“你是罪在不赦的刺客之花,还是凶名赫赫的诡影之盾?”
反弯刀冷笑一声,她回过头来,目光冷厉。
“世上的刺客那么多,你就只认得萨里顿?”
卡西恩闻言皱眉。
须知从古至今——反弯刀不屑想道——数千年沧海桑田,那么多的刺客家族、帮派、团伙、组织,起起落落,生生灭灭……
而所谓刺客之花萨里顿,他们不过是运气更好、苟活更久的其中一支而已。
“至於诡影……一帮收钱办事的杀手罢了。”
反弯刀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也配叫刺客?”
卡西恩紧皱眉头。
“是真的吗?”
泰尔斯从骯脏的地上爬起来,坚持问出口:
“老板,十几年前,真是你杀了翡翠城的老公爵吗?”
反弯刀闻言瞥向泰尔斯。
泰尔斯咬牙道:
“你究竟受了谁的委託?或者谁的要挟?为什么?是因此才要隱姓埋名躲起来吗?这一次呢?又是为什么?”
反弯刀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地看了被卡西恩和米兰达围护在中间的泰尔斯一眼。
“小鬼。”
她冷冷道:
“別再找我们。”
那一瞬间,反弯刀的话语如有生命般穿过空气,冷冷传进泰尔斯的耳朵,令他浑身一颤:
“除非你屁股又痒了。”
啊,屁股?
泰尔斯怔了零点几秒,他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等等,我只想——”
但下个瞬间,反弯刀就身形一闪,消失在转角处。
泰尔斯空举著手,怔怔地看著老板消失的地方。
但卡西恩纹丝不动,依旧死死盯著漆黑的坑道转角。
米兰达也捂著一只眼,咬紧牙关,丝毫不敢大意。
终於,在好几秒之后,卡西恩才缓缓放下长剑,望著手背处的一道新伤,眼神复杂。
“威胁感消失了,”他幽幽道,“至少附近是这样。”
米兰达闻言,终於松出一口气。
“操。”
她晃了晃脑袋,紧闭双眼,一剑拄在地上。
大敌甫去,沉氛未消,三人都没有说话,坑道安静了一会儿。
但不多时,泰尔斯和米兰达同时反应过来,急急齐声发问:
“一切还好吗?希莱呢?其他人呢?”
“殿下!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两人著急地各说各话,卡西恩却扭过头,凝重地看向坑道里的另一个角落。
“泰尔斯?”
一个颤巍巍的女声响起。
泰尔斯一个激灵,连忙转身:
“希莱?”
只见希莱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里,她倚扶著墙壁,虚弱地向著泰尔斯的方向伸手:
“泰尔斯……是你吗?还有……卡西恩?”
“女士。”卡西恩恭谨行礼,却嗓音哽咽。
“太好了!”
泰尔斯快步上前,连途中踢飞了一只兀自颤动的假手都没有在意,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希莱:
“希莱你没事就好,否则詹恩怕是要——希莱?”
泰尔斯话语一颤。
在地狱感官的帮助下,他惊讶地看见:
希莱的眼上缠著一圈厚厚的绷带,几乎盖住了从额头到颧骨的小半张脸。
“你的眼睛……你受伤了?她伤到你了?”
蒙著眼的希莱一颤,连忙鬆开他的手:
“不是!没什么,眼睛被灰尘和污水溅到了,眼疼,滴了点药水缓解,很快就好——对了,上面情况怎么样了?查德维呢?”
“查德维……查德维……哦,查德维还好……但是你……”
也许希莱自己看不见,但是……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姑娘:
她的眼睛……
只见包裹著希莱双眼的绷带,上面染著斑斑血跡。
甚至有更多的猩红血色从绷带底下晕出,將绷带寸寸染红,煞是嚇人。
她的眼睛,这是……
“没什么,”米兰达掠过泰尔斯身前,一把扶住希莱,为她打理形容,同时巧合地挡住他的视线,“袭击来的太猛,女士在躲避时不慎灰尘入眼,虽然不是大事,但难堪忍受,需要休息恢復。”
“对,我没事的,只是需要,需要休息……让卡西恩,让卡西恩带我……”蒙著眼的希莱气若游丝,头颅一歪。
“希莱!”
泰尔斯一惊,卡西恩却从身后而来,轻柔缓慢却又不容置疑地从米兰达手里接过失去意识的希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