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需要它!!!”
地牢內外的属下们面面相覷,不知何为。
米兰达心中不忍,正要上前,但有人比她更快。
是马略斯。
只见守望人在王子身边跪下,把失控怒嚎、不能自已的泰尔斯揽入怀里,轻轻拍打著少年发抖的后背,让他把脸藏在自己的肩窝里,藏到別人看不见的地方:
“但你是需要它的,孩子,你需要的。”
泰尔斯猛地一颤,呼声戛然而止。
米兰达神色复杂地看著他们,想起战场上曾经阵亡的战友们。
“没关係的,我明白,过会儿就好了……死亡不是痛苦,是解脱……別看,別看他……他需要休息了……从此不再受苦……”马略斯耐心地安慰著泰尔斯,同时淡然又平静地看向d.d,看向他死去的下属。
几秒后,泰尔斯捏著手里的布偶熊,回过神来,颤抖渐渐减弱:
“抱歉,托尔,我只是……我只是……”
但他被打断了。
“……勇气,燃烧伟大的生命……”
米兰达的声音迴荡在坑道里,吟唱出几句北地特有的葬歌。
她的歌声婉转悲凉,让眾人纷纷伤感低头,也把泰尔斯的眼泪和啜泣都掩藏其中:
“死亡……不过是久违的归乡。”
泰尔斯回復冷静,他挣脱出马略斯的怀抱,不顾手上的血污,抹了抹眼睛。
哥洛佛咽了咽喉咙,伸手合上d.d的双眼,罗尔夫嘆了口气,上前握住d.d的手臂。
“等等,誓言。”
大家回过头,只见最年轻的先锋官,內特·涅希红著眼睛,沙哑著喉咙,指向d.d的遗体:
“他……d.d是卫队一员,也是骑士,按照传统,我们需要……需要有人……有人为他……”
他哽咽著,没再说下去。
眾人沉默著,纷纷看向马略斯。
於是守望人嘆了口气。
“帝之禁卫,一等护卫官,丹尼·多伊尔。”
马略斯轻声开口,地牢內外的王室卫士们纷纷低头,敛身肃容:
“汝剑已断,使命已终。”
哥洛佛微微一颤,咬著牙捡起d.d的佩剑,顿了一会儿,把它塞回同僚的手里。
“汝已恪尽职守,汝必安息帝侧。”
哥洛佛咬紧牙关,一边跟罗尔夫一起为d.d整理仪容和姿態,一边跟地牢內外的同僚卫士们齐声吟诵:
“唯传承不断……见证永恆。”
吟诵声落下,地牢里陷入沉默。
“哼,人都没得了,”摩根怒哼一声,不忿地踢开一块脚下的石子,“搞这些还管逑用。”
“有用的,”靠在墙边的保罗表情复杂地看著d.d,“只要有人相信,就有用。”
就在此时。
“我的错!我的错!”
血泊里的尸体突然抽搐著坐起,扯著哥洛佛的衣领,发疯大叫: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不是她的!是我!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搞什么?
泰尔斯浑身一震,小心翼翼地看著这一幕。
这场面过於瘮人,其余人同样悚然一惊,下意识向武器伸手。
“d.d!”
距离最近的哥洛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先是震惊,其后狂喜,顾不上被尸体扯著衣领,更顾不上它的胡言乱语:
“d.d!你还没死!还活著!他活著!他没死!”
嚇了一大跳的眾人又是一惊,面面相覷。
“我的错!我杀了她!我!我们全部!”尸体疯狂抽搐,不受控制地大叫著。
泰尔斯表情一变,立刻抢上,抱住尸体的肩膀:
“d.d?你还活著?”
马略斯比他更加直接,守望人一步上前,狠狠扇了尸体一巴掌:
“回神!”
只见抽搐著的尸体顿了一下,他猛地一颤,说的话又不一样了:
“左……左边!左边!刺客!他在左边!刀!反著的刀!”
死而復生的“d.d”满身血污,他看著身边的人们,先是惶恐不已,喘息连连,旋即虚弱地倒在哥洛佛的臂弯里,晕了过去。
泰尔斯捏著手里血淋淋的小熊,震惊地看著这一切,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d.d他……
他还活著?
眾人嗡地一声炸开:
“怎么,怎么回事?”
“诈尸了?”
“怎么可能,我刚刚检查过……”
“落日女神保佑……脏东西远离……”
“我平时没得罪过d.d啊……”
“他刚刚都说了啥?”
“不……”
一片混乱中,马略斯检查完d.d的情况,凝重结论:
“虽然很虚弱,但是……多伊尔还活著。”
眾人又是一片譁然。
“怎么可能?脖子上那么大一记……”
“流了那么多血……”
“难道是王子用了什么邪术……”
“呸呸,即便有也是神术,璨星王室深受女神庇佑……”
泰尔斯惊疑不定地伸手,抹掉d.d脖颈上那道致命伤的血污。
他这才惊讶地发现,对方血污下的皮肤完整紧致,除了一道早已结痂的伤疤,並无更多创口。
这是……
“把他抬上去,立刻救治。”马略斯果断下令。
惊疑不定的卫队眾人得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拆下门板,七手八脚將d.d抬出地牢。
“d.d这是……遇到什么了?”泰尔斯握著手里的小熊,惊疑道。
马略斯紧皱眉头,表情不变。
就在此时,米兰达感应到了什么。
她捡起一旁的不灭灯,站起身来,向著地牢一侧缓缓踱步。
“在这里!”女剑士高声道。
眾人齐齐扭头。
就在女剑士提灯照亮角落的瞬间,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
哥洛佛举著d.d的佩剑,难以置信地道。
只见地牢里,最深、最偏、最幽暗偏狭的角落里,正蜷缩著一个人。
確切地说,是一个不成人形的“人”。
“洛桑二世。”马略斯目光凝固。
什么?
听见这个名字,地牢里的卫士们紧张起来,纷纷掣兵戒备,把还在震惊中的泰尔斯护卫在中心。
但几秒之后,马略斯就挥手让大家撤掉防御。
“不必了。”
马略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跟米兰达和哥洛佛並排而立。
泰尔斯挣脱护卫,看清角落里的洛桑二世,不禁愣住了:
这真的是他,是那个洛桑二世吗?
只见地牢的角落里,曾经不可一世的血族杀手,正用仅剩的手臂抱紧膝盖,以一个难看的姿势蜷缩在墙角,僵硬又紧张,关节和肢体夸张地扭曲著,却又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则满布青黑色的枯败纹路,看上去狰狞可怖,髮丝和皮肤更是乾枯萎缩,噁心丑陋。
洛桑二世就维持著这个难看的姿势,一动不动。
目光无神。
面色灰败。
生机尽失。
就像一具……
“他死了。”
马略斯用剑鞘戳了戳洛桑二世不再动弹的乾枯身体,看著对方皸裂的皮肤,得出结论。
泰尔斯怔住了。
洛桑二世就这么……死了?
他看著血族杀手最后临终的姿势,心情复杂。
眾人齐齐鬆了一口气。
“太好了!”
“终於死了!”
“咱们成功了!”
“荣誉復仇!”
“要不再照头补几刀?”
“入侵者来的时候,他没跑掉?被一起干掉了?”哥洛佛看著对方蜷缩在墙角的瑟缩姿势,疑惑道,“这个姿势,是在畏惧,还是在躲避什么?入侵者吗?”
“不。”
米兰达顺著洛桑二世的姿势细细观察,明白了什么,收起武器:
“他是在躲避……血。”
泰尔斯视线移动:
血族杀手脚边,几尺之外的地上,淌满了d.d流出的血。
而洛桑二世只是竭力蜷缩在角落,挣扎著奋尽全力,以远离鲜血。
直到最后的时刻来临。
泰尔斯明白过来,不禁心生感慨。
“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洛桑二世就这么……枯死掉了?”哥洛佛疑惑道。
米兰达摇了摇头。
马略斯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接过米兰达的不灭灯,返身將它高高举起,照亮d.d方才靠著的墙壁。
泰尔斯面色一变!
“这是……”
眾人纷纷抬头。
只见地牢里的墙壁上,两行歪歪扭扭,用鲜血涂抹而出的大字被灯光照亮:
【一天之內,別让他再死。】
泰尔斯眉心一跳。
“原来如此。”
马略斯嘆了口气,他看了看那明显是奋尽全力颤抖写出的血字,再回身看向角落里洛桑二世的枯尸,最后看向d.d被抬走的方向。
“汝剑……”
马略斯闭上眼睛,轻轻放下提灯:
“已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