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绿色置地实在是有太多的暗疮隐疾了。」
豆腐渣工程嘛。
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在当今社会不是比比皆是的常见现象。
天台的护墙在眼皮底下被轻松踩踏,作为开发商,樊万里一点表情波动都没有,他这种人,泰山崩于前说不定都面不改色,更何况崩掉的还只是几块砖头。
「绿色置地的暗疮隐疾都是因为辛苦出来的。没日没夜的干活,薪水却需要上交,导致生了病也没钱治,没时间治,依然得继续干活,所以才会越来越严重。」
周绍华听完后笑了,知道了这里的工程质量,终于是没敢继续把脚踩在护墙上,「所以樊董是在怪我吗?」
「我的意思是,埋怨没有用处。出了问题,应该想解决办法,而不是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看,樊董何必推脱,明明就在教我做事。」
「樊某哪有这个资格。」
樊万里沉寂道:「不过我比周少痴长几十年,有些话,樊某还是想说一说,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人生就是这样,有些当时看上去头疼的麻烦,等过去后回头看,也没什幺大不了的。」
多好的心态啊。
果然。
年纪大,还是有优势的。
背对着对方的周绍华受教般点点头,「不知道我到什幺年纪,才能拥有樊总这样的心态,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获得成功的人,果然都是有迹可循的。」
樊万里扯了扯嘴角,充满、讥诮与冷漠。
毕竟他看不到对方的脸。
对方也看不到他的脸。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商人,即使难免追求利益最大化,但是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做不出豆腐渣的土木工程。
可是自从一次招标会失利,被这位周少约见后,一切都变了。
对方没有给他选择。
毕竟在社会主义的土地上,资本家,是没有话语权的。
要幺腾飞,要幺死。
他没有选择。
当然了,这幺多年过去,一块块优质的地皮被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被拿下,一栋栋降本增效的商品楼拔地而起,公司就像起飞的火箭,不断刷新高度,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意模式,并且觉得理所当然。
的确。
心要变黑,只需要一滴墨。
当然了。
就像他对拎着礼物上门的访客讲述过的人生观。
事过无悔。
他享受了辉煌,荣耀,财富,还有权势,转过头说自己全是被迫的,太过卑劣无耻。
他可是当爷爷的人。
猎猎风声中,樊万里脑子里回溯自己的人生。
假设。
假设时间真的倒退,重回到那个拐点,他应该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
是肯定。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是庸庸碌碌的跑一辈子龙套,还是当一次主角?
「那幺周少觉得,我靠自己,也能成功吗?」
是啊。
好像还有一个容易忽略的关键。
不需要外力的帮助,只是也没有外力的打压?正常轨迹,难道他不能靠稳扎稳打的努力,走到舞台中央?
「我记得,樊董从来不喜欢假设性的问题。」
「我是不喜欢,但是这个问题,我真的有点好奇。」
周绍华眺望远方。
「那幺我也想问一问,那些倒在樊董脚下的对手,他们为什幺会成为失败者?是因为不够努力吗。」
樊万里笑了起来,笑声透着释怀。
「所以说,万事原来有命。」
「樊董这幺想,那就对了。」
周绍华擡起手,「看看,多美的风景,看了这幺多年,还有什幺好遗憾的呢。」
樊万里笑意微敛,但没有消失。
「是啊,樊某得感谢周少,没有周少,樊某哪有机会站在这里一览众山小。」
周绍华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
「樊董会怨我吗?」
「怎幺会呢。樊某的一生足够精彩。做人,得知恩图报。」
周绍华没有回头,似乎是从一开始,其实就不敢面对对方。
「我也没有选择。」
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向背后的樊万里解释。
樊万里笑意平淡,临到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向对方传授人生经验。
「周少有时候,还是太感情用事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周绍华站在进一步就粉身碎骨的位置,迎着朝阳,背影笔直。
「樊董怎幺知道我没退呢。」
只有风声。
几秒后才传来声响。
「那幺,有没有可能是退的还不够多呢。」
周绍华身影微颤,哂然一笑。
「或许樊董说得对,但是人都是有自尊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