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遁光略显迟疑地落下,显露出上官族长与崔族长的身影。
二人望着眼前虽经历战火、却更显巍峨肃穆的天狼山,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凌厉气机与淡淡血腥,脸上皆是复杂无比。
上官族长一身青袍,面容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落寞与风霜。
他望着山门,不禁回想起百余年前,自己率先突破紫府,名动淮南,被誉为天之骄子,那时傅长生也不过半步紫府。
可如今……对方已是能剑指元婴、谈笑间覆灭十数金丹的巨擘,而自己却困于假丹之境,蹉跎岁月,迟迟无法窥得金丹大道。这其中的差距,何止云泥?
一旁的崔族长亦是锦衣华服,但往日身为淮南第一世家掌舵人的傲气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唏嘘与感慨。
他还记得傅家初至云山郡,还是刚晋升九品世家,他崔家是何等风光,甚至未曾将这家新晋家族放在眼里。
岂料短短百年,傅家便如彗星般崛起,如今更是即将迈入五品世家之列,实力远超他崔家,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羡慕、敬佩。
“上官老弟,请吧。”崔族长整理了一下心情,对上官族长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上官族长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联袂走向山门,向守山弟子通报了姓名与来意,姿态放得极低。
不多时,二人被引至偏殿等候。殿内布置清雅,灵茶氤氲,但两人却无心品鉴,心中皆是惴惴不安。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苏婉缓步而入。她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举止从容,自有一番气度。
“上官族长,崔族长,二位联袂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苏婉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上官与崔二人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姿态恭敬:“苏长老客气了,是我等冒昧来访,打扰贵府清静了。”
苏婉请二人落座,寒暄两句后,便静待其开口。
上官族长与崔族长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尴尬与决心。最终还是上官族长硬着头皮,起身再次拱手,语气带着深深的愧疚:
“苏长老,此番……朱雀部落来袭,声势浩大,我上官家与崔家……实力低微,未能及时施以援手,心中实在惶恐不安,今日特来向傅家主及贵府请罪!虽知此举于事无补,但态度必须表明,还望贵府海涵!”
崔族长也连忙起身附和:“正是如此!傅家与我等毗邻而居,本当同气连枝,共御外侮。然我两家力有不逮,畏于朱雀部落凶威,未能挺身而出,实乃惭愧!还请苏长老代为转达我两家的歉意。”
两人说完,皆是深深一躬。
苏婉看着眼前这两位曾经在淮南府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在自己面前如此卑微请罪,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她自然明白,以这两家的实力,面对倾巢而出的朱雀部落,强行出头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选择明哲保身,虽显得不够义气,却也无可厚非。但此刻他们能主动上门认错,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足见傅家如今威势之盛,已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极力维系关系。
“二位族长言重了。”苏婉抬手虚扶,语气依旧平和,“朱雀部落来势汹汹,实力悬殊,二位族长需为家族存续考量,未能援手,家主与我都能够理解。此事,傅家不会怪罪。”
听到苏婉这番话,上官与崔二人才暗暗松了口气,但姿态依旧恭敬。
“傅家主与苏长老宽宏大量,令我二人汗颜。”上官族长感激道,随即从袖中取出两份礼单,恭敬奉上,“此乃我两家一点心意,聊表歉意,并恭贺傅家在此战中大获全胜,威震东荒!还望苏长老笑纳。”
苏婉神识扫过礼单,上面罗列了不少灵石、灵材,价值不菲,对于如今的上官家和崔家来说,已是下了血本。她微微一笑,并未推辞,示意身旁侍从收下。
“二位族长有心了。傅家向来与邻为善,日后在这东荒边缘,还需我等相互扶持才是。”苏婉这话,既是安抚,也点明了傅家如今的主导地位。
上官与崔二人闻言,心中更是明了,连声应道:“正当如此!正当如此!日后我两家唯傅家马首是瞻!”
又寒暄片刻,二人识趣地起身告辞。
…
…
天阴山,朱雀部落临时议事厅。
留守的赤兀长老,以及另外几名金丹后期的长老,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刚刚由部落秘法传来的血色玉简,脸上充满了荒谬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坚硬的铁木桌案瞬间化为齑粉:
“酋长手握‘朱雀焚天戟’,更可施展‘涅槃燃血术’短暂踏入元婴领域!怎么可能败?还……还全军覆没?!”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的探子,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
“说!是不是傅家请来了大周的元婴真君?是不是?!”
那探子吓得魂不附体,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
“长老明鉴!属下再三确认,参与此战的,自始至终只有傅长生及其麾下修士!并无任何外援,更无元婴真君现身!”
“据……据侥幸远远观战的散修所言,那傅长生……手段层出不穷,先是以诡异剑阵屠戮我部落金丹与前来的天阴部落修士,后更是凭借一头速度奇快的蛟龙坐骑与玄奥符法,正面抗衡酋长的元婴之力,最终……最终逼得酋长不得不动用保命玉符遁走……”
“傅长生……一人所为?”
赤兀长老喃喃自语,握着玉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比其他长老更清楚酋长赤燎的实力,那短暂拥有的元婴之力,足以横扫任何金丹修士!
可结果……竟是惨败遁逃?
“金丹八层……金丹八层怎么可能强到这种地步?!”另一名长老声音干涩,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这根本不合常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天阴酋长开口道:
“诸位长老,请听我一言。
据我所知,早在十几年前,傅长生尚在金丹中期时,便曾在极西之地,以一己之力,逆斩近百金丹修士,震动四方。”
他顿了顿,看着朱雀长老们骤变的脸色,继续道:
“如今十几年过去,他修为已至金丹八层,其实力增长……恐怕远超我等想象。以此子展现出的逆天战力与成长速度,恐怕……唯有真正的元婴真君出手,方能确保将其彻底扼杀。”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几位朱雀长老的心头。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傅长生过往那骇人听闻的战绩!
此子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赤兀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然:
“此子,绝不能留!任其成长下去,必成我东荒百部之心腹大患!酋长定然也是此意,否则绝不会在重伤之下,仍坚持前往王庭!”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信念:
“诸位!不必气馁!酋长已亲赴王庭求援!以我朱雀部落在王庭的人脉,以及傅长生此獠对我东荒构成的巨大威胁,王庭绝不会坐视不理!元婴真君……不日便将降临!”
一想到王庭的元婴真君即将出手,厅内原本弥漫的绝望与恐惧瞬间被一股狂热的复仇欲望所取代。
“对!请真君出手,碾碎傅长生,踏平天狼山!”
“为我族勇士报仇雪恨!”
“哈哈,傅长生的死期到了!”
霎时间,气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与期待。
…
…
天阴酋长面色凝重地回到自己的密室,紧随其后的是部落大长老。
一进入密室,天阴酋长便立刻启动了所有隔绝禁制,脸上全无议事厅中强装出的镇定,只剩下化不开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