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青从腰间取下今日刚买的那根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呜咽的笛声带着一丝诡异的韵律,在小院里缓缓散开。
伴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原本躁动的白水蛭渐渐平静下来,顺着罐壁爬下,慢悠悠地挪向梁煜的手臂,顺着他的手腕一路爬到伤口处。
神奇的是,当白水蛭整个覆盖在伤口上,轻轻蠕动了几下后,不仅将梁煜流出的血液尽数吞噬,伤口处的血也瞬间止住了。
这是白水蛭身上分泌出的透明液体在发挥作用,既能止血,又能防止伤口感染。
接下来,在安宁公主和佟馥儿压抑的惊呼声中,白水蛭开始一点点往梁煜的伤口里钻。
姑嫂二人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当即捂着嘴跑到丛边,捂着胸口呕起来。
梁煜手臂上的伤口并就不大,但白水蛭的身体柔软灵活,能伸能缩,不过片刻功夫,就顺着那道小小的缝隙钻进了他的体内。
很快,白水蛭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而梁煜的胳膊上,却渐渐鼓起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鼓包,在他的手臂上快速游走,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白水蛭已经离开小臂,朝着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去了。
阿青依旧专注地吹奏着骨笛,呜咽的笛声始终没有停歇,眼神紧紧盯着梁煜手臂上的鼓包,时刻留意着变化。
突然之间,梁煜猛地闷哼一声,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
他疼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衣领。
他死死咬住下唇,一只手紧紧捂住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很快,下唇就被他咬出了血,一滴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溢出。
这般模样,足以见得他此刻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这正是阿青提前让他服下护心丸的原因,若没有这颗药丸护住心脉,他恐怕根本撑不住这阵剧痛。
元照见此情景,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捏住梁煜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随即将一块干净的手帕塞进他齿间,防止他疼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哥哥!”“夫君!”
安宁公主和佟馥儿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见梁煜疼得几乎晕厥,脸色顿时变得大惊失色,当即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元照伸臂拦住。
“既然你们已经答应接受治疗,就不能随意出手干预!”
元照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锐利地扫过二人,“现在中断,之前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梁公子也要白白受这份罪。”
听到这话,姑嫂二人虽满心担忧,却也只能强行抑制住冲上去的冲动,紧紧攥着拳头,眼眶泛红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梁煜,满心焦灼。
不知过了多久,阿青唇边的骨笛终于歇了声,梁煜身上那撕心裂肺的痛感也骤然消散。
他早已被冷汗浸透了衣衫,额前发丝黏在皮肤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因为脱力,他的身体晃了晃,险些从石凳上摔落,幸而反应极快,双臂猛地撑住石桌,才勉强稳住身形。
“哥哥,你怎么样?”
“夫君,你没事吧?”
安宁公主与佟馥儿脸上满是焦灼,话音未落便快步奔到梁煜身旁,伸手想扶又怕碰疼他,只敢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阿青在旁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那条水蛭,如今已寄居在梁公子的心脏里。”
这便是方才梁煜痛得几乎晕厥的缘由——心脏乃人身要害,被这般外来之物侵占,怎会不痛?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张迭得整齐的药方,双手递向佟馥儿:“从今往后,梁公子需每七日服一次药。先按这张略大的药方抓药,等他失眠、食欲不振的症状彻底消了,再换这张小药方,仍是七日一副,切不可乱了顺序。”
实则这些药并非给梁煜服的,而是要借他的血脉喂给那颗白水蛭。
药性渗入梁煜血液后,会顺着经脉运到心脏,被水蛭吸收;而水蛭吸收药性后,会分泌出能治愈体虚的特殊物质,再缓缓渗进梁煜体内,一点点调理他的身子。
这些药材皆是稀有珍品,寻常人家连见都见不到,更别提买了,但阿青瞧这家人的气度与居所,料想身份定然不一般,自然承担得起这份药钱。
佟馥儿双手接过药方,紧紧攥在掌心,点头应道:“多谢阿青姑娘,我都记牢了。”
阿青又上前一步,语气加重了几分:“切记,治疗期间梁煜公子万不能情绪大起大落,平日里也莫要忧思过重,多想想开心的事,病情才能慢慢好转。”
“那我哥哥大概要多久才能痊愈?”安宁公主忍不住追问。
阿青垂眸思索片刻,缓缓摇头:“得要三年五载,这种积年的虚症急不得,只能靠慢慢调理。”
安宁公主听后,虽有些失落,仍默默点了点头。
“等梁公子身子彻底痊愈,劳烦你们将那只水蛭取出,再派人送到塞外天门镇的异界山庄。”阿青补充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她帮梁煜治病的同时,也在借他之手养这白水蛭,用这般珍稀药材喂上三年五载,这水蛭定会蜕变成非同寻常的存在。
说罢,她又取出一张药方递过去:“取水蛭的法子不复杂,把这副药熬好给梁公子服下,水蛭自会主动出来。”
“我知道了,多谢阿青姑娘费心。”佟馥儿再次道谢,将新的药方与先前的迭在一起收好。
此时梁煜终于从剧痛的余韵中缓过劲,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先前隐在暗处的暗卫立刻现身,手中端着两个雕木盒。
暗卫将锦盒轻放在石桌上后,梁煜对着元照与阿青温和一笑:“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二位姑娘莫要嫌弃。”
他伸手缓缓打开锦盒,左边盒子里,正是元照与阿青连日来寻找的血灵芝。
灵芝足有婴儿脑袋大小,呈云朵般的舒展形态,通体黑红相间,表层泛着温润光泽,竟似有血液在其中缓缓流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右边盒子里,则是一块淡青色的金属,约莫两个拳头大小,质地看着极为坚硬。
元照目光一扫便认了出来,那是天外陨铁,是一种不输于乌金、也异于紫云铁的稀有锻造材料。
“梁公子,这是……”元照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不解——他们先前明明商定好,治病的报酬只需血灵芝即可。
梁煜笑着摆了摆手:“这块天外陨铁是我偶然所得,留在我手里不过是暴殄天物,不如赠给姑娘,若是能在姑娘手里成就一件神兵,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看着那块天外陨铁,元照心中确实动了——她刚得了一根融金木,正缺一块够格的金属搭配,这陨铁简直是恰逢其时。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颔首收下:“那就多谢梁公子了。”
“姑娘不必客气。”梁煜笑得愈发温和。
“梁公子刚结束治疗,身子正需静养,我和阿青就不打扰了。”元照起身说道,准备告辞。
梁煜点头应道:“玉……小水,你替我送送二位姑娘。”
“好!”安宁公主立刻应下,快步跟上元照与阿青。
三人朝着院门走去,梁昭像只快活的小鸟般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
他素来不喜欢皇宫的沉闷,每次跟着爹娘来这秘密小院,都是他最自在开心的日子。
到了院门口,元照停下脚步,对安宁公主说道:“梁姑娘,送到这儿就好,不必再送了。”
“二位姑娘慢走。”安宁公主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望二位多保重!”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