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莫非你出身贫寒,遭受过人族高层的压迫。”
那些极致的压迫,诞生出毁灭世界的魔鬼。
若龙州的鬼王夏雨能得更多的资源栽培,她远比雪女,更有资质成为鬼帝。
因为她属于帝国被压迫的最底层。
教皇收敛起脸上的恨意,转为笑容道:
“不,本座的出身还不错,读过几年书。”
“家中原是帝国的胥吏,专门负责收税的,油水还算丰厚,比起大部分的市民来说,日子过得都要好。”
至尊魔猿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你恨什么?”
教皇笑了笑说道:
“儒门有句话,叫苛政猛于虎。”
“情圣大人杀人,是用这死亡沙粒,一口气就会夺走生命,不会给人带来痛苦。”
“而老夫则是负责吃人,远比这死亡沙粒要痛苦得多。”
至尊魔猿不管几次轮回,都以情圣的身份活动于世。
哪怕它转世成乞丐,也必定会在一天之内,遇到好心的千金大小姐,施展善心。
所以它不可能明白教皇的话:
“吃人,这是什么意思?”
教皇解释道:
“情圣大人对朝廷收税,很不了解。”
“我们下乡收税,要派遣官兵下乡。”
“至于遇到不肯交税的刁民,就要放火烧他们的房子,把他们的软肋抓起来狠狠毒打。”
“在衙门里有一句,叫做清乡。”
“你不下乡杀人,怎么收税?”
“每隔几年,就要狠狠地杀一遍。”
“因为刁民们宁可卖身乡绅,宗门,世家,换取庇佑,也不肯老老实实交税。”
“诶,刁民不懂朝廷的难处,朝廷只能杀人放火,才能让刁民老实一些!”
“老夫干的就是这个活,最擅长手艺就是把刁民们吊起来毒打,逼他们说出粮食的下落。”
“你看,农夫受到的痛苦,远比这死亡沙粒重得多。”
“死亡沙粒,真是一种难得的慈悲。”
教皇竟是天命王朝的胥吏出身,回忆到往昔跟随县令老爷清乡,竟有些怀念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俗话说: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这些都是老百姓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这让至尊魔猿很是不解:
“我没觉得你恨这些,反倒挺高兴的。”
教皇笑了笑说道:
“当然了,本座干得很愉快。”
“我们跟着县太爷耀武扬威,每到清乡时刻,便是发财之日。”
“我们抢到什么,都归自己所有,大家都高兴得很。”
古代政权收税,很多是下乡抢劫,烧房子,抓软肋,实属稀松平常,你把他当做鬼子进村,没什么问题。
例如晚清时期,广东衙门对县令杜凤治表示,农民都是土匪,都可以杀,假的也不冤,给我狠狠地干这些刁民。
这也是为什么农夫们往往会选择投靠大户,乡绅。
因为只有乡绅才有资格跟衙门交涉。
同样的,朝廷为了节省征税成本,也会依赖于乡绅,双方形成动态博弈点。
乡绅威胁衙门的方式,其实就是没我们的帮助,你就无法顺利,低成本地完成征税。
衙门的确可以调来官兵,对不交税的农村进行定期剿杀,但成本太高了,官兵是要开拨费,是要犒赏,且善于抢劫。
你征收一百两银子的税收,往往要付出两百两,甚至造成地方大面积的破坏,得不偿失。
如果一个地方的乡绅太少,自耕农太多,那么衙门收税就非常痛苦,出现大面积暴力对抗,乃至杀戮的场景。
整个国家的农村,都可以当做低烈度的治安战。
因为税收制度是不合理的,农业税的征收方式,会制造最大的赋税痛苦,农夫是不会老实交税,也不会老实交租。
如果说武馆学徒,世家子弟,看到的是江湖豪情,侠肝义胆,那么这位教皇曾看到的则是最冷血,最残酷的生存战斗。
两个世界,截然不同。
教皇闭上眼睛,露出有些怀念的神色:
“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老夫还为此赚够了修炼武功的银两,准备去武馆学艺。”
至尊魔猿等得不耐烦了,斥责道:
“那你到底恨什么?”
“不要东拉西扯。”
教皇笑了笑说道:
“老夫幸福的日子维持得不太长远,直到有一天,我们撞到了铁板。”
“不是因为苛刻虐民,而是招待一名贵人时,惹怒了贵人。”
“县太爷立刻翻脸,把我们当做替罪羔羊,狠狠地毒打一顿。”
“那一刻老夫被挂在树上,与那些农夫一个下场。”
至尊魔猿不客气地回答道:
“这不是你应得的?”
即使它是执掌死亡的太古魔猿,也觉得这老家伙真是坏透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却是一次次地折磨,杀害农夫,那比死亡沙粒残忍多了。
“对!”
教皇笑着承认了下来:
“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吃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老夫被吊在树上,毒打了三十鞭子,彻底顿悟天理。”
“老夫欺压农夫,该死。”
“贵人欺压老夫,也该死。”
“农夫被人欺压,过得生不如死。”
“你看这世道,要么该死,要么生不如死,一层一层往下压。”
“偌大的天下找不出一个干净的人,所有人都该死,老夫最该死。”
“那老夫不管杀谁,都是功德无量。”
“从那以后,老夫少杀野兽,多杀人。”
神经病吧。
至尊魔猿惊奇地看着教皇。
这老头竟为这样的理由,去推动大永王朝与天命王朝的终极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