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拒绝，毕竟现在任务紧迫。
但转念一想，这次登月确实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持和舆论宣传，得罪哪一家都不好，而且，把这两家拉到一张桌子上，让他们互相制衡，说不定对科技中心更有利。
「那个————」卫宏看了看一脸懵逼、只想回去算数据的周宇，有些歉意地说，「两位老总太客气了，本来周院士非常忙，平时是绝对不参加应酬的，但今天看着两位的面子，再加上这次任务确实需要社会各界的支持————」
卫宏顿了顿，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就一起吃个便饭吧，不过咱们说好，周宇时间宝贵，咱们速战速决。」
周宇立马会意，今天的饭局他是逃不了了。
半小时后，某顶级私房菜馆的包厢内。
圆桌很大，座位很有讲究，卫宏作为官方代表坐在主位，周宇作为国宝坐在他旁边，马总和张总分列左右，像两大护法，又像两个随时准备干一架的敌人。
菜上齐了，色香味俱全，但桌上的空气却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周院士，尝尝这个狮子头。」马总用公筷给周宇夹了一块，语气温和得像个长辈，「这做工讲究，就像我们做产品，要细火慢炖，才有滋味，不像有些快餐，吃得爽，没营养。」
张总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嘻嘻地接话：「马总说得对，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胃口好，消化快，就喜欢吃麻辣鲜香的，太淡了，他们觉得没劲，周院士，您说是吧？科学探索不就是为了追求刺激和未知吗？」
周宇看着碗里的狮子头，又看了看两人，老实地说道：「从营养学角度，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的比例要均衡，至于口味，那是主观感受，不具备普适性规律。」
「也就是说，看个人喜好就好了。
马总：「..
.—."
张总：「————"
卫宏赶紧打圆场：「吃菜，吃菜。」
茶过三巡，正题终于来了。
马总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率先发难：「卫总，这次登月，企鹅准备了五个亿的专项推广基金，我们要做的，是把每一个太空人的家书、每一次通话，都变成连接14亿国人的情感纽带。」
「我们有全民都用的即时通讯软体，这是社交的护城河，试问，还有哪个平台能做到，让全家人在群里一起讨论登月？」
他瞥了一眼张总，眼神锐利：「航天是家国情怀，不是在那请擦边网红扭扭屁股跳跳舞就能代表的。」
张总毫不示弱，转着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马总，您那套连接是2.0时代的玩法了，现在的传播是算法+AI时代，五个亿？我们逗音没上限。」
张总身体前倾，热切地看向卫宏：「卫总，我们不要家书那种老掉牙的东西「」
。
「我们要给周宇院士开直播！要给太空人装第一视角的360°运动！我们要让用户戴上VR眼镜，觉得自己就坐在飞船里！我们可以发起全网挑战登月步，让全球几十亿用户一起模仿太空人走路。」
「这种病毒式的传播，企鹅做得了吗？」
「胡闹！」马总一拍桌子，儒雅人设差点崩了，「那是载人登月！严肃的科学实验！让人模仿走路？简直是把科学娱乐化、庸俗化！」
「这叫沉浸感！叫共鸣！」张总反唇相讥，「马总，您得承认，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这一套，您那视频号里全是养生和鸡汤，年轻人谁看啊？」
「你————」马总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张总，你别太嚣张，我们视频号现在的日活————」
「全国第六嘛，我知道。」张总笑得像只狐狸，「离我们这个第一还差着几个亿呢。」
眼看两位身价千亿的大佬就要像小学生一样吵起来，卫宏只能再次出面：「两位，两位！稍安勿躁。」
他指了指一直在专心致志剥虾、完全屏蔽了外界干扰的周宇：「咱们听听周院士的意见？毕竟技术上的事，他最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周宇身上。
周宇正把一只剥得完美的虾放进嘴里，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茫然地擡起头，腮帮子还鼓着：「唔？问我？」
他直犯嘀咕，又不讨论科研，问我干嘛？
马总立刻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对，周院士，您觉得，是我们需要那种深度的、有情感温度的记录？还是那种浮夸的、吵吵闹闹的表演？」
张总也紧盯着他：「周院士，您是天才。您一定明白，只有最先进的算法和最广阔的平台，才能配得上最顶尖的技术！别去那些中老年人俱乐部！」
周宇咽下嘴里的虾，拿餐巾纸擦了擦手，喝了一口水，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两位大佬。
「其实，」周宇慢吞吞地说，「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
「什幺问题？」两位老总异口同声。
「这次载人登月，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飞船的通讯带宽非常有限。」周宇用筷子蘸了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图，「为了保证遥测数据的传输，留给民用信号的带宽只有不到50Mbps。」
他擡起头，看着张总：「张总，您的4K高清实时VR直播，需要的带宽至少是50Mbps。如果强行推流，会导致飞船姿态控制系统的数据包丢失，效果肯定不会特别好。」
张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啊？这————」
周宇又转头看向马总：「马总，您的那个全家一起看，如果几亿人同时在社交网络上发起请求，会导致地面接收站的伺服器过载，虽然不至于坠毁，但会造成严重的信号延迟。」
「到时候太空人说我到了，地面上可能十分钟后才能听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马总的表情也凝固了：「这————」
周宇做出了最后的总结：「所以，从技术逻辑上讲，你们两家的方案，可能都需要变化一下才行。」
包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卫宏在暗自点头。
两位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头，此刻像两个被老师没收了玩具的小学生，面面相觑。
过了许久，马总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尴尬：「咳，那个————周院士，技术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嘛，我们可以帮忙升级伺服器————」
「我们可以赞助最新的压缩算法！」张总也反应过来，赶紧找补。
「那需要时间。」周宇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不过，如果你们只是想抢流量，其实有个更简单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