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这个外人……竟真的做到了!
消息如同颶风般席捲了整个幽明地!
一个外人!
一个太学的煞星!
仅仅在黄泉边观摩一日!
然后,用一柄破刀,在石头上胡乱刻了一通!
结果……刻出了一幅蕴含黄泉神韵、足以成为幽明地未来年轻一辈入门观想图?!
荒谬!震撼!难以置信!
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的確,这幅图,只能適合用来的给新人入门,对这些长老来说,实际上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一下他们原本就懂的东西。
然而,这份震撼之后,一种更深刻、更令长老们感到复杂甚至……一丝微妙挫败的情绪,悄然滋生。
这幅图,是真的蕴含黄泉神韵,但它並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无上秘藏。
对於他们这些浸淫黄泉之道数百年、早已登堂入室的长老级人物而言,这刻痕中蕴含的神韵,他们早已懂得!甚至比这刻痕所展现的更加精深、更加广博。这刻痕,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他们早已掌握的东西,如同给博士看了一本小学生入门读物。
但,正是这份“入门”的特质,让这份震撼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分量!
可是对於新弟子入门来说,这幅图將会极大程度缩短他们的进展,要知道……这些长老,就算懂这些神韵,可让他们刻出来,他们未必做得到。
是啊……它不高深,他们这些长老,就像精通高等数学的教授,微积分信手拈来。但让他们去写一本能让小学生理解“1+1=2”本质的启蒙教材,並且写得如此直白、如此切中要害、如此引人入胜……他们未必做得到!
高见这幅图,就是一本完美的黄泉入门教科书!
对於新入门的弟子,那些懵懂无知、连黄泉之气都难以清晰感知的少年少女,这幅图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们可以跳过无数晦涩的摸索!
这幅图观想图,能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內,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缩短进展……何止是缩短!”一位负责教导新弟子的长老声音发颤,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有此图在侧,新弟子感悟黄泉神韵的效率,提升一倍都是保守估计!它……它將成为我幽明地未来的基石!”
这份价值,无关乎长老们个人的修为高低,却关乎一个宗门最核心的命脉——传承!
高见,用一个外人、一把锈刀、一日观摩、一堆粗劣刻痕,为幽明地送上了一份他们无法拒绝的“厚礼”——一份足以让整个幽明地年轻一代修行起点提升一截的无价之宝!
而此时此刻,在黄泉伸出,那位老祖幽蓝色的火焰之瞳,死死盯著镜中那片狼藉却散发著浩瀚神韵的礁石图,以及那些围坐感悟的长老们。
他那亘古不变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黄泉神韵……一日观之……竟至於斯……”
老祖的声音低沉沙哑,蕴含著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他看著高见离去的背影,那模糊面容下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杀意?依旧在。
但此刻,却被一种更强烈的、对“价值”的贪婪和……对“未知”的深深忌惮所覆盖!
与此同时……
其他人都知道,高见自己能不知道吗?
当然不可能!
高见是故意的。
高见此举是精心设计的生存策略——用这些价值,来换取活命的筹码。
这不只是给幽明地看的,想来……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达到神朝。
但毕竟幽明地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充足的机会来表达『诚意』,在神朝发现这里的情况,派人过来之前,幽明地可以先来谈条件。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在幽明地的每一个角落响起。从最低阶的杂役弟子,到闭关潜修的核心真传,无人不在谈论“黄泉图”与“高见”这个名字。
整个宗门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沸腾状態,既有狂热嚮往,更有对高见此人深不可测的震撼与……一丝隱隱的敬畏。
黄泉岸边,那片被刻满了“涂鸦”的礁石区,此刻已被数位长老联手布下的强大禁制严密守护。
禁制光幕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低阶弟子。而在禁制內部,长老们依旧盘坐於刻痕之旁,神情专注而复杂,有人还在反覆验证、感悟,有人则已经开始低声商討如何利用这东西优化宗门的新人培养体系。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混合著激动、沉重与紧迫感的气氛。
与外界和禁制內的沸腾截然相反,高见所居的那间简陋石屋,却如同风暴中心的一片奇异净土。
石屋门扉紧闭。
屋外,早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幽明地弟子。有怀著好奇想一睹煞星风采的,有心思活络想提前攀附的,甚至还有几个自视甚高的真传,带著审视与不服气的目光而来,试图挑战或者质问。
然而,无论何人,无论以何种理由叩门求见,得到的回应,只有一片沉寂。
石屋之內,静得如同空谷。
高见仿佛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囂。他既未趁热打铁去接触幽明地高层,也未对那轰动宗门的“黄泉图”表现出丝毫得意或关切。他就静静地盘坐在石榻之上,双目微闔,气息沉凝如水,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之事,都与他无关。
他在等。
就在这片奇异的喧囂与沉寂交织之中,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石屋之外。
夏忧蠹。
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袖,儘量让自己的神情恢復平静,但那眼底深处的惊愕依旧挥之不去。她走到门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粗鲁地叩门,而是伸出纤纤玉指,在门扉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清脆,在略显嘈杂的门外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
“吱呀……”
一声轻响,那扇隔绝了內外喧囂的石门,竟缓缓向內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內光线昏暗,隱约可见高见盘坐的身影轮廓,以及他那双在昏暗中平静望来的眼眸。
“夏姑娘?”高见的声音从门內传来,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请进。”
夏忧蠹看著那敞开的门缝,再看看身后那些瞬间投来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目光,心中那份惊愕,瞬间又浓重了几分。
他竟然……为自己开了门?
拒绝了那么多人的拜访,而唯独对自己开了门。
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夏忧蠹有点小开心和窃喜。
拒绝了那么多长老、真传、好奇者的拜访,而唯独对自己开了门。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很可能只是因为昨日有过“浅谈”的交集,或者……是某种算计的一部分?但心底深处,一个属於女子本能的念头还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是特別的。
这份“特別”带来的小小得意,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盪开了一圈圈愉悦的涟漪。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下巴微扬,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矜持,迈步跨过了那道门槛。
女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当成特別的,而当她们真的变成特別的之后,总是会因此而暗自欣喜。
石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囂与窥探。
石屋內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微弱的灯散发出光芒,映照著高见盘坐在石榻上的身影。
他依旧穿著那身素净的袍子,神色平静,仿佛外面因他而起的滔天巨浪只是清风拂面。
“高先生好手段。”夏忧蠹开门见山,声音清冷,试图压下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窃喜,將话题引向正轨,“昨日才问了我功法根底,今日便在黄泉之畔,弄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堵门立威是前戏,这黄泉刻图也是要做大事,那么……套我功法,到底是为何?我在这其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她走到矮几旁,並未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著高见,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对幽明地做什么?刻下刻下那些,难道仅仅是为了保命?”
高见抬眸,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昏暗中,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反问道:“夏姑娘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閒聊的提问,让夏忧蠹微微一怔。
她正等著听他的谋划或者狡辩,结果对方却问起了……评价?
“你?”夏忧蠹秀眉微蹙,本能地就想说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不可理喻”、“聪慧”、“悟性极佳”之类的词。但话到嘴边,看著他那平静得近乎无辜的眼神,以及门外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一种奇怪的彆扭感涌了上来。
她不想夸他!
尤其是在他搞出这么大动静、明显掌控著主动权的时候!好像自己一夸,就落入了下风,承认了他的厉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