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宁会长是不是真记恨上我了?否则的话,即使业绩下滑,东京总部的态度不至于那幺严厉。毕竟这不是我一家分社的事,整个日本的经济都变得恶劣了。现在想想,我还真是糊涂。当初为什幺会鬼迷心窍帮助高桥治则那个家伙,把宁会长带到他的餐厅去?现在全完了,经济崩坏正好成了把我踢走的借口,我用不了多久恐怕就得去就业所找工作了……」
民子安静的听着,没接话,她只是站在酒吧台的另一面,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并替他归顺了落在脸颊的碎发,用女性的温柔缓解他焦虑的情绪。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高桥的鬓角,那里已经比印象里多出了不少白发,好像就是最近才有的。
「东京总部还要求我至少裁员三个人,」他的声音压得更低,酒杯底在吧台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闷响,「我昨天去总部送报表,社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让秘书转达指令给我,以前他都是直接跟我聊的,我觉得噩兆已经很明显了,也许这都是宁会长要求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堵在喉咙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补了句,「要是真失业了,我大概有一段时间就不能来了。」
民子伸手轻抚高桥社长放在吧台上的手。
「怕什幺?」
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是在安抚,又带着点暧昧的温度,「就算真没工作,也不要紧的。我还缺个生意伙伴,你要不要来?就是工资没你以前高。」
他愣了愣,随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到你这里能做什幺?难道你的客人需要我来陪他们喝酒吗?」
但话虽然这样说,他仍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比平时重得多,就像是感动中抓住了救命稻草。
「要不然,我去和阿霞谈谈好了。毕竟我们当初相处的也算不错,她能去银座开店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我想以她和宁会长的关系,替你说些好话,应该会有些帮助的吧?」
「你和阿霞,还有联系吗?」
「当然,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可不是你们这些男人能够理解的。」
高桥的拇指在她手背上反复摩挲,目光落在她手指的戒指上。
那是去年他去韩国给她买的,当时他说「这个戒指很衬你」,而她也玩笑的说,「戴上它就像嫁给了你。」
现在再看,眼眶竟有点发热。
其实他们的关系只是比朋友多那幺一点而已。
然而他却在民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比妻子更真诚的情感,更多的关心。
人生在世的缘分真的很难说清,明明最适合自己的,却不是自己的妻子。
也只有人生低谷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
他们彼此要是早十年就相遇该多好?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BP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着,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
他叹了口气,放开了民子的手,隔着酒吧台拿出店里的电话,然后按照来电号码,给总台拨打了过去。
然后他的身体就瞬间僵住了,总台回复的消息让他的表情扭曲,像是发生了什幺全没有预料到的灾祸。
再之后,一声不吭的挂断电话之后,他端起吧台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也没擦,只是盯着杯底残留的冰块。
直至民子又担心起来,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幺。
他才用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声音告知。
「是我老婆,她已经带着孩子搬走了,留言说,会把离婚协议寄给我……」
「为什幺?难道就为了你工作不顺利?」
「除了这方面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我们今年年初又买了一栋房子,是贷款买的,原本是想赚钱的,结果现在亏惨了,她特别后悔,偏偏房子又卖不出去。所以,她要以这种方法把债务丢给我……」
高桥刚开始的声音是郁结,是悲愤,但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眼眶湿润的失落和悲凉。
二十年的婚姻啊,居然抵不过一笔投资失败的烂帐。
人性的本质,有时候真的让人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