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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已经沿参道排到街角,车标从丰田世纪到梅赛德斯,无不在风雾里泛着冷光。

每当车门开合时漏出的西装下摆扫过结着薄冰的路面,都会蹭起细小的冰碴,沉郁地落在石缝里。

不为别的,这一天之所以会有无数名流坐着他们的汽车,穿着黑色的丧服来到这里,就因为这里是井上靖的停灵之地。

此时此刻,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汇集了东京各界社会名流,大家一起公开悼念日本著名历史小说家井上靖的丧仪。

之后,这位文学巨匠的遗体将会从这里再度启程,被送回他静冈的老家下葬。

不用说,作为净心寺会所的主导人,这样的场合是少不了天岳和尚的。

他裹着浆挺的藏青色僧袍站在会馆的外厅里,为前来吊唁的人引导方向。

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太好,僧帽下的额头泛着油光,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昨夜没睡好的红血丝。

真的不能仔细看,否则就会看出他的一脸疲态。

当然,这很正常。

为了确保这场让全日本瞩目的丧仪进行顺利,从昨天到今天,天岳大和尚几乎事无巨细的看过了每一处细节,他已经将近三十个小时没怎幺休息过。

对他来说,有幸能承办这样规格的名人丧事,虽然是一种荣耀和资历,但同时也是一种莫大的风险,他深知自己赢得起却根本输不起。

所以哪怕到现在,他也依旧提心吊胆着,不得不硬撑在会所的现场,始终在认真关注着这场丧仪的实时情况。

他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只要哪里出现问题,他就去哪里马上解决问题。

果不其然,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很快就有问题出现了。

一个小沙弥小跑过来,向他通报,「大僧正,有些报社的记者已经到了。《读卖新闻》和《朝日新闻》的记者,希望能进灵堂参与祭奠全程。您看该怎幺办?」

「你请他们到侧室休憩区稍候,待我安置好香烛便来。我会亲口对他们解释家属意愿的。」

天岳和尚收敛起脸上烦躁,对小沙弥如此吩咐着。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钻进了灵堂主厅侧门,想要再看一眼正厅里的情况。

如果真的没问题,他才好抽身去应付那些难缠的媒体记者。

灵堂设在会馆主厅,今天的主持人正是井上靖生前的好友,同样是文学家的司马辽太郎。

他今年也六十七岁了,一头招牌式的白发,身着玄色暗纹和服。

声线压得比檐角的风还低,每一声唱喏都嵌在风声里,慢得让人心里发紧。

正中的须弥座上,井上靖的遗像装在胡桃木相框里。

框沿缠了素白绢带,黑白照片里的老人目光温和。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遗像两侧的一对素纱灯,以及须弥座前那口乌木棺椁。

素纱灯高约三尺,纱面细如蝉翼却挺括不塌,上面用银线绣着松竹梅「岁寒三友」,针脚密得能看清松针的层次。

烛火透过来时,银线泛着月华似的柔光,连投在廊柱上的阴影都变得温润。

那口乌木棺椁更是气派。

棺身打磨得如镜面般光滑,木纹被特殊工艺凸显成流动的墨色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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