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不快,每走到一个屋子,就推门看一眼。
不多时,就站在了一间上下铺密密麻麻排成一片的宿舍门口。
王同志眉头顿时皱起:“怎么都挤在这里睡?其他屋子呢?都拿去干什么了?”
王同志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蕴含的能量和震慑却是不小。
气势比张殿才还要猛上几分。
张楠连忙上前解释,“其他屋子都被我们住了。”
说著,他赶紧打开旁边一间屋子。
“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门一开,一股混合著墨水、纸张和脚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空间不大,两张木桌拼成一张大案占据了大半个屋子,桌上摊著满满的图纸,
墙角一堆捲筒蓝图,靠在暖气管上,旁边还堆著打包好的行李。
王同志站在门口没动,牛同志和董同志则探头张望。
牛同志轻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问道:“这屋子里的图纸都是你们画的?”
“是我一个人画的。”张楠谦虚的低调回答。
说完,他又忍不住给自己补了一句:
“整个修理厂通用件的图纸,全是我一个人画的~”
“哦?!”王同志挑了挑眉,终於迈步进屋,隨手抽出一张图纸翻了翻,
“你一个人画这么多图纸?画得过来吗?”
“画不太过来……但也都画出来了。”
张楠老实回答:“其实画图不是最难的。”
“难的是我以前没进过工厂,不懂工艺,画出来的东西老是跟工人操作对不上,只能一遍一遍地改,边磨边学。”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冷著脸的王同志,语气登时鬆了些:
“这都是必须经歷的过程。”
“图纸不是闭门造车,就是需要跟实践反覆打磨才行。”
“在工厂,这活儿通常是工程师和工艺员分工合作来乾的。”
“你一个没毕业的学生,能干到这份上,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张楠和王同志是第一次见,
但听到这句认可,张楠竟有种莫名的激动。
似乎得到这个人的认可,是个相当不容易的事。
接下来,三人又在张楠的带领下,绕著厂子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仓库和后院。
跟厂区其他热火朝天的角落不同,这一片显得冷清许多。
由於前两轮试製已经耗去了大部分库存,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仓库,如今只剩下几口空铁桶。
除了清冷,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寥落感。
对比之下,反倒成了修理厂最整洁、最安静的角落。
几人站在门口扫了一圈。
一脸黝黑的董同志,似笑非笑地点评了一句,
“这小陈主任,还真是个不攒家底的主儿。”
张楠听到有人质疑陈露阳,顿时就不乐意了,语气一下子提了上去:
“董同志,您这话可就冤枉他了。”
“仓库虽然空了,可材料都不是乱的。”
“厂里前前后后攒下来的料,全都给技校拿去试製件了。”
“之前小陈主任领著我们四处求人,弄来的材料几乎堆满了半个院子,仓库根本装不下。”
“现在是材料都拉出去试製了,才空下来。”
张楠语气慢慢沉了下来:
“现在图纸有了,工艺流程也反覆磨合过几轮,按理说,再批一批料回来,立马就能上量。”
“但是没办法,现在卡在材料和资金上,啥都干不了。”
“只能等市里批下来材料和资金再说……”
张楠声音里多了一丝不甘与低落。
明明图纸完善了,每个零部件的生產工艺也都列出標准了。
眼看能干成事儿了。
可偏偏因为没钱、没材料而耽误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