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无法亲身回去弥补遗憾,但他或许可以做点什么。
他拿起笔,没有过多犹豫,在最终录取名单上,郑重地在那几个中国学生的名字后面,打上了勾。他的选择,並非完全基於学术评分,虽然他们的分数本就极高,而是带著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愧疚。
这样吧。”他將签好字的文件夹递给秘书,语气平静,內心却仿佛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仪式。
他知道,这微不足道,甚至可能无人知晓。
但这或许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对自己內心、对那片遥远故土,一种沉默的、也是沉重的补偿。
……
东南亚马来西亚。
南洋的午后,阳光透过棕櫚树叶的缝隙,在郭家宅邸的园里洒下斑驳的光影。这座始建於殖民时期的白色庄园,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异样的肃穆之中。年近八旬的郭敬尧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手中把玩著一枚早已磨得光滑的乾隆通宝——这是曾祖父当年离乡时,怀中仅有的念想。
“都到齐了?“他的声音苍老却依然沉稳。
“父亲,人都已经在会议室等候了。“长子郭修文轻声回应,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父亲书桌上那份摊开的文件——《破壁计划白皮书》。
郭敬尧缓缓转身,夕阳的余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走过书架,手指轻轻抚过一套泛黄的《中山全集》,那是1925年祖父在新加坡创办华文学校时,特意从上海购置的珍本。
会议室里,郭家三代二十余人正襟危坐。檀木长桌中央,一盆福建水仙静静绽放。
“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我前几日去了南都省城。“郭敬尧的声音在静謐的房间里响起,每个字都带著千钧之力。“带回了这份计划书。“他举起手中的文件,指尖微微发颤。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长子修文沉稳持重,次子修武锐意进取,还有那些在欧美受过现代教育的孙辈们。他们中有人困惑,有人期待,更有人不以为然。
“我知道,在你们有些人看来,这不过又是一次慈善捐款。“郭敬尧的声音突然提高,“但我要告诉你们,这是我们郭家的宿命,是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承诺。“
老人的眼神渐渐飘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
“光绪二十三年,我们的曾祖父背著一个小小的行囊,在厦门港登上了开往檳城的货船。临行前,他跪在村口的榕树下,捧起一把黄土装进香囊。“郭敬尧的声音微微发颤,“那时他说:此去南洋,若得温饱,必返故乡。”
然而,这个承诺,一等就是几代人。
郭敬尧缓缓踱步到墙边,掀开一幅丝绸遮盖的地图。那是一张手绘的南洋华人支援抗战的路线图,上面密密麻麻標註著捐款渠道、物资转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