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洋鬼子如蒙大赦,赶紧跟著赵大海去了砖垛那边,笨手笨脚地学著搬砖,动作僵硬得跟提线木偶似的,看得人直咧嘴。
“嘿,这倒新鲜,洋鬼子给咱打下手!”有人乐道。
“今天俺们属於是骑在洋人头上了。”
“那傢伙,等於是用上洋牲口了!”
……反正语言不通,眾人就放心大胆的调侃。
陈凌则压根儿没心思管他们。
他吃完饭一抹嘴,冲山猫招招手:“走,咱们不在这儿碍事了,小鸡崽子的事该弄了。”
两人拍拍屁股上的灰,绕开工地喧闹的人群,往临时搭起来的简易棚子走。
棚子是前两天用木桩子和旧油毡布的,里面盘了个暖炕,专门用来孵小鸡。
山猫搓著手,有点兴奋:“种蛋都挑好了?啥时候上炕?”
“不能急,火候还差一丁点。”
陈凌弯腰钻进棚子。
里面暖烘烘的,比外头舒服多了。
角落里整整齐齐码放著十几个大竹匾,里面铺著晒得乾爽鬆软的穀壳,上面密密麻麻躺满了青壳、粉壳的鸡蛋,个个溜光水滑,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好种蛋。
陈凌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圆滚滚的鸡蛋,眼神跟看宝贝似的:“这孵小鸡的事,可急不得。”
“暖炕的火得匀,温度得稳。”
“头几天尤其要紧,热了不行,凉了更不行,得拿捏住。”
山猫也凑过来看,学著陈凌的样子伸手摸摸:
“嘖,温乎乎的,怎么壳子好像更滑更软一样……”
他嘀咕一声:“富贵,我听说有人孵蛋,得用手电筒照光,看看里面的小鸡仔死没死。”
“对,不过我这些都不用那么麻烦……”
“能出壳自然更好,不出壳也没事,坏了餵狗唄。”
陈凌笑呵呵道:“不过一般是没事的,咱们这里搭的棚子暖和,小鸡开春儿长起来快,吃得好底子壮!下蛋也勤,病也少!”
“给娃摆百日宴的时候,应了市里农科站一批,这个就先给他们的,不用太认真,玩一样就行。”
“后边的有经验了,鸡苗就再卖给市里那些大的养鸡场……”
他起身走到暖炕边,弯腰摸了摸炕面,又凑近烧火口看了看里面煤核的火色,满意地点点头:
“嗯,差不多了。来,搭把手,把竹匾端上来,轻拿轻放啊!”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沉甸甸的竹匾抬上暖炕,均匀铺开。
陈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炕温,这才直起腰:
“成了!头七天,每天翻三遍蛋,早晚查看一次温度。”
“煤油灯的火苗子就这么大,知道吧?”
他用手比划了个小小的火苗。
山猫看得认真:“行!这简单,比守著给狗崽子接生简单多了!”
“哈哈,你那是老狗难產,哪能跟这个比?”
陈凌笑道,拍拍手上的灰。
“走,不在里面闷著了,在外头显冷,进来了没一会儿又热的冒汗了。”
棚外,林场的工地上依旧喧闹。
锅灶旁飘来阵阵饭菜余香,汉子们的吆喝声和铁锹铲土的沙沙声混杂在一起。
几个洋鬼子笨拙却卖力地干著活,汗水顺著高鼻樑往下淌,沾著泥土,显得有些狼狈,但那紧绷的神色似乎放鬆了不少。
黑娃和小金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蹲在不远处,懒洋洋地晒著太阳,偶尔瞥一眼那几个金髮碧眼的“临时工”,眼神里带著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赵大海人仗狗势,站在两条大狗旁边大喊。
“嘿!老杰克!泥別和太稀!加点干土!”
杰克逊茫然抬头,黄老头赶紧翻译。
老杰克似懂非懂地“ok!ok!”,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干土往里撒,那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又惹来一阵鬨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