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声音,能够压服眾人,真正镇得住场子。
“呃……”
魏將朱亥被问的略有些沉默,下意识向墨鈺所在位置看去。
他是一个纯粹的武人。
你要问他的意见,他肯定是从如何能更好击败对手的角度出发去思考。
可偏偏,他也知道,国与国之间,哪怕是盟军,“军爭”之外,还有“国爭”。
太过“大方”的下场,便是被盟友吃干抹净。
这个“度”,对於一个纯粹的武人而言,太过艰难。
庞煖顺著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韩军三人所在。
他想起了自己手中的这份关键情报,正是由韩军所献,於是沉声开口道:
“韩宇公子,白將军,墨將军。三位若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议上一议。”
韩宇闻言,当即便想要开口表现一番。
他迫切地想要在这种场合证明自己,但他张了张嘴,却又猛然意识到,沙场,终究不比朝堂。
朝堂之上,言语是刀,可以虚张声势,可以指鹿为马,即便错了,亦有转圜甩锅的余地。
可在这军帐之中,每一个字,都可能关係到数万將士的性命,关係到国家的存亡。
一言之失,便是血流漂杵,万劫不復。
更何况,面前这几位,都是什么级別的沙场宿將?他们要面对的对手,又是何等凶悍的秦国虎狼?
没什么军爭经验的他,將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是对著庞煖,拱了拱手,以示谦逊。
他身旁的白亦非,则一手摩挲著光洁的下巴,目光慵懒地在舆图上扫了扫,悠悠开口道:
“蒙驁屯兵西河,与我等对峙;成蟜率援军攻赵,观其方向,应是直指上党。如此,我等……或许,需分兵应对。”
这是一句废话。
即便韩宇这等不通军事之人,在拿到情报后,亦能得出这个最浅显的结论。
可偏偏,在合纵联军之中,这句废话,却是一个无法迴避的核心议题。
如何分兵?谁去分兵?哪一路兵马,去打哪一个目標?
这背后牵扯的利益与风险,是这支联军中,最大的一门学问。
眼看眾人再度陷入各自的盘算之中,帐內气氛压抑。
庞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得已再度开口道:
“上党要地,乃我赵国家门,老夫,自当亲率我赵国之师,前往拒敌。”
“至於西河之地的蒙驁,便要仰仗诸位之力了!”
眾人对此,並无意见。
毕竟,上党郡乃是你赵国的土地,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外人,出死力去帮你守家门吧?
可接下来,那以濮阳城为中心,所构建的西河阵地,便有得说道了。
此地,北上可直击赵都邯郸,南下可威逼魏都大梁与韩都新郑,甚至濮阳本身,还是卫国的都城。
而敌方的主帅,更是蒙驁这等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將。
这一战,除了距离最远的楚国之外,其余三晋与卫国,都已是退无可退。
故而,庞煖也不怕他们不尽力。
秦时墨鈺站在人群之中,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光芒。
这一结果,恰恰是他最想要,却绝不能由他主动提及的。
在他的棋局之中,有几个必须达成的目標。
其一,他不能败,否则无论韩魏,对他声名的打击太大了。
其二,长安君成蟜,绝不能死。
所以,西边的上党战场,他绝不可能去,亦不能主动提议,让任何人去。
他必须让庞煖,自己“选择”去。
否则,到时候,他暗中出手,帮成蟜贏下此战,这口“通敌”的黑锅,便有可能甩到他的头上来。
其三,东边战场的秦將蒙驁,必须死!
而且,必须是死在“信陵君”的威名之下。
如此,方能彻底安抚信陵君一系的军心,让他彻底掌控魏国兵权。
其四,洛阳,周天子故都,必须拿到手。
这是他未来大计之中,攫取“姬周”正统宣称,號令天下的关键一步。
其五,韩宇……最好也能在这场大战中,“意外”死於秦军之手。
所以,他必须,也只能,留在东边的濮阳战场之上。
在经过一番简短,却充满了无数次眼神交锋与利益交换的商討后。
最终的决议,终於达成。
庞煖,將领著大部分的赵军,以及全部的燕军,即刻拔营,星夜驰援上党。
但他,却將一小部分战力极强,原属廉颇麾下的精锐老部下,留了下来。
这既是维持联军盟约的体面,也是作为一道最后的防火墙。
以避免,东边的这群“盟友”,真闹出什么天大的乐子,被那秦將蒙驁,一战而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