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颢卧在病床上,眼窝深陷,脸上没有了半分血色。
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但他却依旧望着汴京方向,心中满是不舍,也满是遗憾。
「陛下啊……老臣福薄,终不能入京觐见服侍矣!」
周围服侍他的家人、学生们,都流下眼泪。
人人皆知,这位大宋天下的文学之臣,已经行将就木。
「将《识仁》拿来……」
程颢对着他的学生说着。
于是,程颢花费了一生心血,写成的《识仁》一书,被送到他面前。
程颢颤抖着手,抚摸着这部书的封皮,然后看向他的弟弟。
「正叔啊……」他虚弱的说着:「老夫将朽矣……未来只能指望正叔,发扬广大我伊皋之学……」
「带上它……去汴京,敬献天子!」程颢将他的那本书推到了程颐面前。
程颐哭着点头:「兄长之愿,某自当遵从!」
「还有……」程颢挣扎着说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思考,天子当读何书……」
「天子聪俊,自古少有……」
「都堂相公,想要阻止天子接触王介甫的三经新义是不可能的……更是一厢情愿!」
「堵不如疏啊!」
「与其天子将来自己读到,从而猜忌大臣……以为大臣不忠……」
「不如,大臣们先以君子之书,填补空白……」
「伯淳啊……到了京城,待天子年岁渐长,或者见了天子,知天子果然聪俊过人……」
「汝就敬献盱江先生的文章于御前……」
「兄长……」程颐激动起来。
盱江先生李觏,是王安石新法理论和思想的源头。
号称是『未得时用之王介甫』,也被人称作『在野的王安石』。
不客气的说,若没有盱江先生几十年的讲学,培养出来的那一批善于理财和擅长经营的人才,以及打下来的舆论基础,王安石想要变法,遇到的阻力会是熙宁年间的数十倍,甚至连大行皇帝也未必会支持。
「总比天子自己找到三经新义,自己去理解要好!」程颢说道。
「再者……当今天下之弊……你我岂能无视?」
程颐沉默了。
二程虽然是旧党理论家,但他们是学者,胜过官僚。
所以,他们无法无视天下已经存在的弊端。
他们对王安石最大的意见,是急功近利,是倍克,是聚敛。
在一开始,其实他们不反对的。直到后来,新法实行日速,特别是青苗法、市易法颁布后,他们才开始激烈反对!
程颐知道的,也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