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摘下沾着药渍的手套换上新的,就见周大海领着一对夫妇匆匆过来,怀里抱着个蜷缩的小女孩,孩子的小脸埋在母亲怀里,只露出的脖颈上满是细密的红疹,连耳后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方大夫,这娃今早起来就说冷,裹了两层袄还发抖,刚才突然烧起来了,身上还出了这些点子!”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怀里的孩子哼唧了两声,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
方言赶紧让他们把孩子放在诊台上,指尖刚触到孩子的额头,就忍不住皱了眉,烫得吓人,至少有三十九度。他掀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结膜充血得厉害,又快速摸向她的耳后淋巴结,刚一按下去,孩子就疼得“哇”地哭了出来。
“按住她,我看看喉咙。”方言话音刚落,孩子父母立刻上前按住孩子的胳膊。
压舌板探进去的瞬间,方言心里咯噔一下:咽喉后壁已经起了一层灰白色的假膜,边缘还带着红肿,舌头红得发紫,芒刺密密麻麻,比之前那个气道梗阻的男童还要严重。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有没有说喉咙疼?”方言一边问,一边示意旁边记录的同学写下“确诊猩红热,热毒炽盛,伴假膜形成”。
“凌晨开始的!”母亲抹着眼泪,“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昨晚吃饭时说过一句喉咙有点卡,我们没当回事……”
“假膜都长出来了。”方言起身对着刚搬完药箱的安东喊,“安东!拿牛黄粉来!再把玛瑙研钵准备好,加冰片和青黛,快!”
安东刚把药箱放稳,闻言立刻转身去取药。李卉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刚煎好的药汁:“方哥,前一个孩子的药好了,这个要不要先备着清热的?”
“先备着!”方言盯着诊台上的孩子,见她呼吸越来越急促,鼻翼微微扇动,心里的弦又绷了起来,“等会儿吹完喉就喂药,用芦根水送服,稀释一下别呛着。”
“方哥!二号棚那娃有点喘不上气!”远处成宝贵已经在催促他了。
方言听到这话,心里一沉,一边往隔离棚跑,一边喊:“李卉!盯着这边的孩子,我去看看!安东,药配好直接送过去!”
冲进二号棚,就见之前那个确诊的四五岁女童正躺在草垫上,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嗬嗬”的声响。
守在旁边的家长急得满头汗:“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喘起来了!”
方言快步上前,掀开孩子的被子,果然见她脖颈处的红疹又多了一片,伸手探了探脉搏,快得像擂鼓,却弱得一按就散。
“假膜要掉了!”方言立刻抱起孩子,让她侧卧,“快拿吸痰管!再把吹喉药拿来!”
外面的安东正好举着配好的药粉跑进来,方言接过牛角吹管,对准孩子的咽喉猛吹了两下。
药粉刚扑上去,孩子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带着血丝的假膜碎片从嘴角咳了出来,呼吸瞬间顺畅了些。
“没事了,没事了。”方言把孩子放回草垫,后背的汗已经浸透了白大褂。
他刚要起身,就见一个同学拿着体温计跑了进来:“方哥,外面又来三个孩子,都发烧,其中一个还说眼睛看不见东西!”
方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快步走出棚子。
诊台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石敏的镜头正对着排队的人群,却刻意避开了孩子的脸,只拍着家长们手里攥着的病历本和地上的石灰隔离线。
老胡站在一旁,正帮周大海维持秩序,对着哭闹的孩子家长喊:“别挤!一个个来!药够!大夫也够!”
方言现在统计了下,有些一家的孩子全体患病,有些是邻居一起遭殃,还有些本来不是一个村的,但是串门过后就遭了。
一旁的方药中问道:
“红荆村、李家庄、西坡村……这三个村子隔得不远,都是共用一口水井?”
方言在一旁说道:
“得问问,周书记!”
周大海凑过来点头:“对!前阵子西坡村的井枯了,不少人都来咱们村的老井挑水,估计是井水传的!”
“那就不是简单的散发病例了,是聚集性疫情。”王玉川合上登记册,对着周大海沉声说道。
周大海“啊?”了一声,他头都快忙昏了。
方言提醒到:
“周书记,你赶紧让人去这三个村子喊广播,凡是最近一周跟确诊孩子接触过、或者去过老井挑水的,不管大人孩子,都得过来验舌!尤其是家里有五岁以下孩子的,一个都不能漏!”
周大海刚要应声,就见远处跑来一个戴草帽的社员,气喘吁吁地喊:“周书记!方大夫!不好了!红荆村又倒下三个娃,都烧得说胡话了!”
他一拍脑门儿:
“哎呀,这他娘是捅了毒窝子了?怎么一通知全赶一起来了……”
他都快哭了。
方言想了想看到那几辆停着的卡车,说道:
“周书记,那边村子能过车吗?”
周大海一怔,点点头:
“能啊,机耕道够宽敞的,能够过,就是颠了点。”
方言说道:
“直接派车过去,把人拉过来。”
这时候一旁的方药中提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