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老头一睁眼,就瞥见了自家重孙脸上那抹崇敬向往,心中不禁暗叹。
陈家沟这幺多年的风俗,把家传的太极拳,捧到越来越神化的地位。
太极拳,好像已经跟别的武功完全割裂开来,代表的不只是技击,更是哲学、品德、权威、智慧。
村子里的成年人,老辈人,希望用这种东西,让年轻人们在保持进取时,又不失孝顺。
即使接触到外面的事物,开了各式各样的眼界,他们对村里的老人,也还是会有某种层面的敬重。
可今天,全村佼佼者,都在一个外来的太极高手面前,被摧枯拉朽,击败倒地。
从军阀头子体内,拽出大蛇的那一幕,更使这人的神秘,远远超过了村里的老头。
中间的老头子,也有这样的心情,开口已先带着三分颓丧,道:「先生,学文已经说过,想让陈家沟的人参军之事。」
「我等老朽之辈,绝不会阻拦的。」
楚天舒笑了笑:「陈学文的意见,对你们有那幺大的影响吗?」
中间老头微疑,缓声道:「学文确实有不俗的名望。」
楚天舒道:「那他剪了辫子,你们怎幺不剪?」
西边老头说道:「我们只是习惯了而已,毕竟我们生下来,几十年人生,都在大清国。」
「况且,辫子也只是个表象,即使我们自幼听命,留着辫子,也从来没有觉得,我们陈家沟的人,就天生该低了旗人、低了洋人一头。」
楚天舒说道:「那总之还是说明,陈学文对你们的影响不够大,否则,既然内心不在乎,又何妨把表象也改了呢?」
「我要你们随我办事,却需要你们有自己的动力,而不能只是受旁人的影响,又被陋习所牵扯。」
三个老头互相看看。
「先生莫非也要说外面人那一套改造思想的事情?」
西边老头道,「恕我直言,我们三个只是老朽之辈,如若敷衍听之,不能真心受教,只怕反而令先生不悦。」
「先生要说这些,也该多说给年轻人。」
楚天舒左手一擡,指尖捻出一撮银针,如折扇般张开。
「我原是个医者,改善身体才是第一步。」
「我要给你们的动力,也是先来自于肉身。」
楚天舒扫视三人,从容的说道,「你们三个,已经老到每两天要做一次药浴,所以不能长久离开陈家沟。」
「即使如此,你们的精力,也都在逐渐衰竭,顶多剩个两三年的寿命吧。」
「一边漏,一边补,终究还是在折腾自己,收效自然不大,除非,先能封住缺口……」
三个老头听出味来,佝偻着的身子,不自觉的就已挺直。
西边老头瞪着眼睛,颤声道:「先生有补救之法?
叮!!
一根银针,落在老头眉心。
旁边的少年,看到老人身体忽然僵滞的一幕,心中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三个老太爷身上,其实早就有一股老人味了,药味有时都难以将之盖住,只是他们自己好像不知道。
就像庙里的泥胎木偶,年年积灰,岁岁渐朽。
以为仿照了众人崇敬的神之相貌,就依旧威严,导人向正途,却不知道自己是泥胎,指的正途纵存善心,也都有灰。
这时候,老头被一根银针定住,身体真僵硬的像个泥胎了。
眼睛却愈发亮了起来。
亮的像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