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从泰山路那边走吧。”余则成道。
安德森看向洪智有。
后者微微点头。
“好嘞。”安德森一脚油门,汽车轰鸣而去。
“你其实可以留在司令部的。”洪智有道。
“不行。
“炮弹无眼,万一被打死了,我的东西就没法交给组织。
“再者,我留在司令部,站长或许会有后手。
“他是不会让我活着留下来的。”
余则成却是深知肚明。
洪智有知道这里边的利害关系,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汽车路过小院时。
安德森停了下来,下车去抽烟,给二人腾出说话的空间。
“智有,就到这了。
“假……假如,我能活到解放,我会把你做过的事日后亲自一一再向上级汇报。
“老弟。
“谢了,真的,谢谢!”
余则成看着洪智有,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眼前不断回想起,从洪智有第一次暗中助他除掉刘文生,再到日后的生死相扶。
他深知,没有洪智有。
他、秋掌柜、江爱玫,所有人早已命丧黄泉。
在边区最困难的时候,洪智有总能变着法子的雪中送炭。
洪智有爱财,但用之有道。
他不是红票。
却是自己生死相随的兄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同志。
现在,他们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余则成心痛不已,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
“老余,保重!”洪智有用力跟他握了握手。
他并不看好余则成留下来。
他不是党员。
又是37年余乐醒教出来的弟子。
按照历史来看,余的身份短期,甚至是长期是无法公开的。
不能公开。
他就是蒋政府反动派,保密局的特务、走狗、刽子手。
能不能熬过那一劫真的不好说。
即便能熬过,以秋掌柜、江爱玫、黄忠这些人的身体,也未必能撑到那时候给他去作证。
指望三民、翠平,很难有说服力。
洪智有是不看好老余留下来的。
但余则成的信仰决定了,他可以为了组织去京陵、湾岛潜伏,但绝不能跟自己去过舒服日子躺平。
哎。
人各有志。
也许像老余这种时刻准备牺牲的人,只要能活在红旗下,苦也是甜的吧。
洪智有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唯有微笑祝福:
“保重。
“活着,好好活着。”
“你也是,有机会了一定要回家看看。”余则成与他四手相握。
两人相视一笑后,余则成微微吸了口气,扭头冲进别院。
“安德森,走。”
洪智有一摆手,安德森驱车往机场而去。
……
余则成站在院子里,心里又酸又堵。
要离开了。
他知道按照惯例。
自己一走,家里肯定会被清洗。
三民已经离开。
他得自己想办法躲起来,或者出城。
胶卷带身上,一旦被搜出来会很麻烦。
想到这,余则成把胶卷包好藏在了鸡窝里。
咯咯。
咯咯!
鸡窝里的几只鸡一阵骚动。
金条早被翠平取走了。
放好胶卷,余则成刚站起身,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像幽灵一样冷冷盯着他。
是肖国华。
显然,他目睹了这一切。
肖国华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
显然,他一直就隐藏在这蹲点。
他是冲自己来的。
这个时间,这个节点。
除了灭口,余则成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别试图开枪,外边还有好几个人。”肖国华拍了拍肩上的雪,冷冷提醒他。
余则成瞬间心掉了冰窟窿里,强作镇定的笑道:“肖科长,你这是。”
“我对你在鸡窝里藏了什么没兴趣。
“我来只有一件事。
“站长有令,让你立即去机场。
“他老人家讲情义,想继续带着你。
“你可以拒绝。
“但最好不要!”
肖国华手藏在黑色风衣的兜里,只要余则成敢拒绝,子弹就会从口袋里穿出来,不给余任何机会。
“老肖,真没得选啊,看在智有的面子上也不行吗?”余则成温和笑问。
他想和翠平团聚。
想一块迎接新的世界。
希望就在眼前,他真的难以放弃。
“别逼我。”肖国华藏在口袋的枪支往外边别了别。
“呼!
“你一直在这等我是吗?”余则成问。
“对。
“因为站长知道洪秘书一定有法子带你离开司令部。
“也猜到你或许会回来拿一些东西。
“余主任,你应该清楚,你能活到今天,站长已经对你仁至义尽,别让他失望。
“走吧。”
肖国华沉声道。
作为旁观者,他很多事情看的比刘雄清楚。
只是刘雄教训在前。
洪智有、吴敬中有一直给余则成打掩护。
他自然犯不着去趟浑水。
“好吧,好吧。”余则成半举着手走到了他跟前。
肖国华从他身上搜出手枪后,与他并肩走出了小院。
上了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小院。
余则成因为短暂的美好破灭,痛苦的暗暗咬牙,浑身颤抖。
这一走。
也许再也见不到翠平和三民、罗安屏这些并肩作战的同志了。
别了,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