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耍无赖了。
他寧愿牺牲掉崔万年,也要把周乙拖下水。
“科长!科长!”
崔万年彻底慌了,他哀求地望向朱毅:“我真的没看过文件啊!科长,你得为我做主啊!”
然而,朱毅却低著头,沉默不语,仿佛没有听到呼救。
朱毅心里已经盘算清楚了。
牺牲一个崔万年,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回头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这是哈尔滨与佳木斯两地联手,顺藤摸瓜,一举挖出了潜伏在佳木斯警察厅內部的內鬼。
对自己而言同样大功一件。
他和宫川厅长,仍然是贏家。
至於崔万年的死活,谁在平呢?
看到朱毅默不作声,崔万年那张脸瞬间变得面如死灰。
他明白了。
他被卖了。
他成了朱毅向上爬的垫脚石,一个被丟弃的倒霉蛋。
这一刻,崔万年心里恨透了周乙,也恨透了朱毅和宫川义夫。
这帮狗杂碎,没一个好东西!
个比个阴,一个比个狠!
尤其是周乙,妈的,出来吃饭还隨身带录音机,简直是小人中的小人!
“就这样吧,散会。”
就在宫川义夫准备来一个漂亮的收官时。
一直靠在椅背上看戏的洪智有,缓缓开口了:
“宫川厅长,我看,用不著那么麻烦去审讯了。
“真正的泄密者是谁,我或许已经掌握了证据。”
宫川义夫心里咯瞪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什么意思?”
洪智有没有看他,只是对著门口的方向,轻轻拍了拍手。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任长春押著一个穿著长衫,身材瘦小,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看到会议室里这阵仗,尤其是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正是金四爷。
宫川义夫看到金四爷的瞬间,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暗叫不妙。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久保太郎。
这个蠢货!
让他去灭口,结果人没杀掉,反而落到了洪智有的手里!
这下完了。
金四爷这张嘴要是开了,今天就真的只能彻底撕破脸皮了。
久保太郎感受到了宫川义夫杀人般的目光,羞愧地低下了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彬抬了抬眼皮,打量著抖如筛糠的金四爷。
“这人是谁?”
洪智有站起身,走到金四爷身边:
“叔,各位。
“这个人,叫金四,是哈尔滨黑市里倒卖情报的掮客,手眼通天,很有些来头。
“我们经济股在追踪一个红票的资金流向时,意外发现,他昨天高价兜售了一份情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宫川义夫那张铁青的脸。
“根据我们连夜的审讯,金四爷卖出的这份情报,正是咱们这次抓捕红票』的完整名单,甚至包括了那两位特派员的详细信息。
“情报出手的时间,大概是在昨天下午五点以后。
“然后,红票就完成了集体撤离。
“金四爷交代,他吐露的名单內容,与这份绝密情报,完全吻合。
“而且,他交代,这份情报是有人专门加急透露给他的。”
高彬立刻追问:“是谁?”
宫川义夫等人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洪智有笑容里带著几分戏謔:“咱们先不急著说出这个名字。”
他伸出手指,慢条斯理地分析道:“现在,答案已经很明確。
“首先,周队长可以排除了。
“他离开饭店,就被崔队长直接送到了火车站,中途再没下过车,根本没有打电话传递情报的机会。
“而且,周队长当时並不知道行动会如此急促。
“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假使他是红票,突然得知这么重要的情报,第一反应也应该是甄別真偽,而不是立刻上报。
“他没有泄密的时机,更没有泄密的心理准备。
“其次,佳木斯的郭厅长,全程有佳木斯宪兵队陪同,也没有作案可能。
“那么,剩下的嫌疑人,就不多了。”
洪智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宫川义夫的身上。
“宫川厅长,作为咱们滨江省警务总厅的最高长官,受天皇与陆军部嘱託,担此大任,想必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情报泄露出去。
“毕竟,这要是传出去,可就等同於叛国,是背叛天皇陛下的滔天大罪。“
“宫川厅长,我说的对吗?“
这一顶顶高帽子扣下来,宫川义夫额头上已经现出了汗珠。
他知道,洪智有这番话看似在给他台阶下,实则是在用最恶毒的罪名將他的军。
洪智有可不是普通人,他还掛著关东军参谋本部顾问的虚衔。
真要是拿这件事往死了摁他,捅到新京去,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在场的人精们,也都看出了宫川义夫的不对劲。
高彬在心底嘆了口气。
王八蛋。
为了搞內斗,爭权夺利,竟然把关係到满洲省工委特派专线这么重要的情报都给卖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力斗爭了,这是在拿帝国的安危当儿戏!
宫川义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然笑道:
“洪股长说笑了,我当然不可能出卖帝国的利益。”
他转向金四爷,厉声喝道:“金四!你最好醒一醒脑子,看清楚了再说话!到底是谁把情报卖给你的!如实交代!”
洪智有摆了摆手,轻笑道:“宫川厅长,不用嚇唬他了。
“既然泄密的不是周队长,也不是您这位忠心帝国的厅长。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早已面无人色的崔万年。
“根据我们的审讯,金四爷是在电话里得到的情报。
“而那通电话,恰好是从佳木斯打过来的。
“所以,除了崔万年崔队长,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