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郊野的寂静。
昔日掌控哈尔滨权柄的这些上位者,尽数含恨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执行完枪决,城仓冷冷地扫了高彬几人一眼,那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
他一抖身上的军大衣,迅速转身离去。
“戏看完了!”
陈景瑜双手插在兜里,从一旁走了过来,看着洪智有和周乙,脸上带着一种杀鸡儆猴后的无奈,“走吧,几位。”
高彬眼睁睁看着老友加藤被枪毙,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一摆手,带着金司机先行回了警察厅。
洪智有和周乙上了另一辆车。
周乙发动了汽车,神色凝重:
“情况不太妙。
“我得通知老魏他们,静默一段时间了。”
洪智有靠在副驾驶上,脸上挂着一丝淡然的笑容:
“也不用这么紧张。
“新官上任三把火,眼下他自然得严一点。
“该搞情报还搞情报,多加些注意就是了。”
……
时间飞逝。
两个月后。
1940年1月26日,大雪纷飞。
整个哈尔滨被裹在一片素白之中。
洪智有裹紧大衣,走进了福泰皮货店。
里间的火盆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
吴敬中正就着火盆烤火,见了洪智有,他倒了一杯温好的米酒递了过去。
洪智有接过酒杯,泯了一口,顿觉浑身暖融。
“老师,有事吗?”他咂了咂嘴问道。
吴敬中素来稳重,城仓上任后,他让刘雄等人几乎中断了所有情谍工作,进入了潜伏状态。
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他万万不会冒险在这种时候叫自己的。
吴敬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不是认识那个周乙吗?”
“他知道杨将军现在在哪吗?”
洪智有心里咯噔一下,吃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
他故作不懂地问道:“老师,您说的杨将军是?”
吴敬中抬起眼皮冷冷道:“杨靖宇将军。”
洪智有一脸恍然,喝了一口微甜的酒水:
“您问杨将军干吗?”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老吴是戴笠跟前的红人,坐镇东北的满洲站长,眼下国共是合作期,可老蒋那边跟日本人一直在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谁知道老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吴敬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告诉周乙,根据我们内线的消息,杨靖宇身边有伪军和日本人的暗线。
“日本人正组织新一轮的围剿。
“再不撤退,怕是难逃一劫。”
他顿了顿,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炭火,声音低沉:“行了,消息我是透出来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洪智有笑了笑,放下了酒杯:“老师,这可是绝密消息,您舍得就这么透出来?
“据我所知,戴老板可是一直在暗中搜集抗联的资料,就是为了必要的时候,能卖个一手。
“他和委座可是坚定的剿匪派。”
吴敬中冷哼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老子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狗屁消息!
“我只知道现在是国共合作,国难当头!
“杨将军这样的人物要是遭了毒手,对抗日战线十分不利!”
洪智有看着他义正辞严的样子,忽然站起身,后退了半步,对着吴敬中深深鞠了一躬。
“老师大义。”
吴敬中有些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你少在这儿给我戴高帽子,我警告你,你是军统的人,心思莫要歪了!
“否则,戴老板那儿,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我劝你一句,永远不要低估老板的耳目和手段。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身边谁就是他的人。”
洪智有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挂着恭顺的笑容,“明白了,学生这就去找周乙。”
“等等。”
吴敬中叫住了他。
洪智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吴敬中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一种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
“你家那位,快要生了吧?”
洪智有心里猛地一紧。
他知道,正戏来了。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点了点头:“快了,预产期大概在四月左右。”
吴敬中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笑问道:“你就没打算娶她吗?
“正所谓母凭子贵,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吧。”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上一世跟老吴打了半辈子交道,他太清楚了,当老吴露出这种人畜无害的笑容时,往往就是他心里藏着最深算计的时候。
老吴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和蕊蕊的事。
这个问题,怎么答都是错。
说不娶,显得自己刻薄寡恩,连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都不给名分。这样的人,任谁都不敢把女儿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他?
说娶,那蕊蕊怎么办?
难道让堂堂吴站长的千金,去给一个女土匪做小?以老吴那爱面子的性格,怕是会立刻棒打鸳鸯。
两难啊。
洪智有脑中念头飞转,脸上却波澜不惊地笑了笑。
“老师,您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