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这些叛徒带着伪军没日没夜地搜捕,抗联将士的粮食、弹药补给都成了大问题,队伍减员越来越严重。”
周乙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这人心一乱,叛变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了。
“照这么下去,抗联的大势十分不妙啊。”
顾秋妍的声音有些发颤,目光落在周乙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
“事情紧急,要不你现在马上给老魏打电话吧。”
周乙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顾秋妍同志,宪兵队或许没有在电话上装窃听器,但他们会查电话记录。
“你想想看,智有深夜冒雪来访,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往外打一个陌生的电话。
“城仓那条老狗,会怎么想?”
他走到窗边,指了指街对面那栋漆黑的二层小楼。
“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对面那栋楼里,就可能住着警察厅或者宪兵队的暗哨。
“他们会记下智有来的这个时间点,再跟电话局的记录一比对,只要发现异常,就会顺藤摸瓜,查到老魏的号码。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
顾秋妍的嘴唇动了动,眼圈红了:“我是担心……”
周乙打断了她,“你是担心张平汝吧?”
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张平汝的命是命,老魏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张平钧的教训,还不够吗?”
顾秋妍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抱着莎莎的手臂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
“是,是我错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我就是……有点慌。”
周乙脸上的冷硬褪去,走到她身边,声音放缓了些。
“先睡觉吧。
“正好明天周末,我和老魏约了去江边钓鱼。
“到时候,我再跟他谈这件事。”
……
翌日。
哈尔滨的清晨,寒风如刀。
松江的江面早已冻得结结实实,周乙到的时候,老魏已经在那儿了。
他穿着厚厚的黑色长款风衣,戴着貂皮帽子,正蹲在一个刚凿开的冰窟窿旁,耐心地摆弄着鱼线。
周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过去。
老魏接了烟,两人凑在一起点燃。
“出大事了。”
周乙吸了一口烟,声音被风吹得有些低沉。
“张秀锋叛变了。
“他暗地里,已经跟程斌挺进队那伙人接洽上了。”
老魏摆弄鱼线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说谁?张秀锋?
“不可能!
“他是杨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比亲儿子还亲,怎么可能叛变?
“去年十月,抗联碰头会,你哥刚见过他。”
周乙吐出一口烟圈,目光落在冰封的江面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程斌还是将军的得意门生,不一样叛变了。
“老魏,眼下的斗争有多残酷,你比我清楚,谁都有可能叛变。
“还记得四根手指的张华吗?
“满洲省委的要员,还不是被李红三言两语就给劝降了,险些把咱们整个交通站给埋葬了。”
老魏沉默了,眼神慢慢变成了凝重和阴沉。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指证张秀锋不是一件小事。
“老周,我能问一句,这份情报是哪儿来的吗?”
周乙想了想,说道:“你知道的。”
老魏缓缓点了点头。
他将烟头扔在冰面上,用脚碾灭,“要是他透露的,那多半是可靠的。”
周乙说,“你嘴要严实,再有人问,哪怕死也不要透出他的名字。”
老魏说:“这点纪律我还不懂吗?我保证过,没有人可以从我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说着,他站起身抖了抖钓竿:
“这样,你回去让秋妍立即给新京方向发电报。
“让那边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吉林地方的同志,进山去接应杨将军。
“不管如何,得先把张秀锋这个王八蛋控制了,必须确保将军的安危!”
周乙点了点头,站起身。
“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老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浮起一层浓重的阴霾。
他冲着冰冷的江面,狠狠啐了一口。
“这帮该死的狗汉奸、叛徒!”
……
下午。
周乙带着顾秋妍和孩子,拎着些点心水果,去了高彬家。
名义上,是感谢高厅长为孩子取名的恩情。
“孙女”要回家了。
高彬和妻子廖春香自然是欢喜不已。
廖春香一把从顾秋妍怀里接过莎莎,跟宝贝一样稀罕了起来。
徐当家被圈在了楼上。
高彬老俩口迷信,怕她沾了女儿气,肚子里的种也变成了女娃儿。
回头等顾秋妍走了,连她做过的沙发垫子都得扔了重新换。
当然,一码归一码,孙女俩人还是很爱的。
高彬则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衣服,还有一把精致的长命锁和一对小巧的银镯子,一样都不少。
“哎哟,快看这眉眼,这鼻子,多精致。”
廖春香抱着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