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伸出手指,將在场的眾人挨个点了一圈。
“但你们记好了!
“我不是开善堂做慈善的,更不是欠了你们的!
“没你们,我洪智有在哈尔滨照样横著走!”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恩威並用,將道理、情面、利害剖析得明明白白。
他就是要让这群日本人知道,拿钱,就要有拿钱的姿態。
情归情,理归理。
不把道摆明了,这些不开眼的狗东西是分不清轻重的,真就把自己当成上供的钱袋子了。
钱这东西,既然要送出去,每一分都得有它的价值和意义。
像这种钱买罪受、买气受的蠢事,洪智有绝不会干。
要么拿了他的钱,乖乖当孙子,为他所用。
要么,就滚蛋。
既想拿钱,又想当祖宗,门都没有。
他猛地大喝一声。
“彭虎!”
“洪爷,您吩咐!”
彭虎那魁梧的身躯再次闯了进来,身上带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森然杀气。
洪智有看都没看那些钱,只是不耐烦地一摆手。
“收摊!”
“是!”
彭虎领命,走上前就要拢钱收走。
武田一看急眼了:“洪桑,且慢!”
他一个箭步衝上去,拦住了洪智有,隨即转身对著还愣在那里的仁川怒目而视。
“仁川课长!还不快向洪先生道歉!”
其他军官也反应过来,纷纷对仁川投去不满的目光。
谁不知道洪智有是哈尔滨的財神爷?
傍著他,多少能吃点油水,改善一下窘迫的生活。
真要是得罪了他,那可就一丁点指望都没了。
仁川原本想仗著官威,多榨点油水,没想到洪智有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子,几句话就把自己逼到了墙角。
感受到同僚们要杀人的目光,仁川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酒也彻底醒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对著洪智有九十度鞠躬。
“洪桑!对不起!
“我喝多了,刚刚是我大声了,衝撞了您!
“我为我的无礼向您郑重道歉,请您一定要原谅我!”
洪智有瞬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双手扶著仁川的肩膀,咬著雪茄大笑:
“原谅?
“当然得原谅,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武田在一旁尬笑,“没错,是兄—·兄弟,大家都是好兄弟。”
洪智有重新坐回沙发上,让彭虎退下。
他看著眾人,语气缓和笑道:
“我洪某人向来讲究和气生財,有钱大家一起赚。
“既然大家能聚在一起,那就是朋友,是兄弟。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大家。”
他指了指桌上的钱。
“这点钱,大家先拿著,就当是我请各位喝酒了。
“等日后,买卖好起来了。
“我向大家保证,到时候我给大家的分红,会是现在的三倍、四倍,甚至是十倍!”
仁川等人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表情,之前的尷尬和不快被一扫而空。
他们举起酒杯,神情激动。
“为我们的好兄弟,洪桑,乾杯!”
“乾杯!”
眾人纷纷举杯相庆,一饮而尽,气氛愈发的融洽、热烈。
深夜。
哈尔滨的街道被厚重的积雪覆盖,风雪肆虐,呼啸如鬼。
春三裹紧了身上的旧袄,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著,寒气顺著裤管往上钻。
他了冻得发麻的双脚,推开一个公共电话亭的门,钻了进去。
他拿起冰冷的听筒,熟练地拨动转盘,电话很快接通。
“喂,宪兵队督查室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应答声。
“我要举报。”
春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丝刻意的沙哑。
“有日本军官在樱俱乐部聚会,收受洪智有的贿赂。
“对的,有不少人,武田队长、仁川课长都在。
“你们再不去抓,人就跑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清醒了些,开始盘问:“你是谁?怎么知道的?”
“你管老子是谁,哪那么多废话。
“你就说抓不抓吧。
“罗里吧嗦。”
他没等对方再问,“啪”地一声用力扣断了电话,转身推门,重新没入无边的风雪之中,很快拐进一条漆黑的巷子,消失不见。
城仓官邸。
臥室里温暖如春,昂贵的地毯上散落著女人的衣物。
城仓正睡得香甜,怀里温香软玉,床头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推开怀中像八爪鱼一样缠著的女人,探过身子接起了电话。
“是我。”
听著电话那头的匯报,他的睡意迅速褪去,眼神变得清醒而锐利。
“什么?
“樱俱乐部?
“他们和洪智有在一块?”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丝绸被面上敲击著。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急切的请示:“司令官,是否立刻实施抓捕?”
“不。”
城仓声音冷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