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的笑容不变,语气坦然。
“当然。
“高科长您可不是杨將军,会识人不明。
“再说了,咱们厅里也没人敢打您的主意不是?”
高彬哈哈一笑,用菸斗指了指周乙:“哎呀,要是早个五年,我还有点这个自信。
“现在嘛,老了,这两眼昏也是看不清嘍。”
一直没说话的洪智有这时笑了笑,凑了过来:
“叔,您眼也不怕。
“就红票那穷酸条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也没人愿意跟他们走啊。”
高彬意味深长地说道:
“希望如此吧。”
他不动声色地,与鲁明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几人一边说著,一边朝外走去。
鲁明故意说道:
“周队长,智有,你们说,现在这哈尔滨城里,得有多少人想除掉这俩汉奸?
“宫川厅长把人弄到咱们这儿来,这不是纯心给咱们找麻烦吗?”
高彬笑了笑,语气轻鬆。
“咱们有什么麻烦?
“人家的安全,又不用咱们负责。”
他朝楼下努了努嘴,黑色轿车正在启动,周围依旧是那几把密不透风的黑伞。
“你看看,瞧瞧这阵仗。
“上次张景惠来视察,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黑伞阵,多少年都没见过了。
“看来,梅津司令官是真把他们当成香了。”
说话间,鲁明和高彬的视线暗中落在了周乙脸上。
周乙的目光刻意地在黑色的福特轿车上巡,只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
高彬不著痕跡地冷冷警了他一眼,眼底深处寒意闪过。
他摆了摆手。
“鲁明,走吧。
“陪我去工业大学找袁校长谈谈话,最近那边有些学生不安分,新任的省大员於镜涛先生让咱们盯紧点。”
鲁明笑眯眯的看向周乙:
“於先生的活该让周队长去才是。
“周太太的娘家,跟於先生不是有亲戚关係吗?自己人说话,总方便些。”
周乙笑了笑,没有接话。
高彬摆了摆手:“算了吧,他是斯文人,对那些毛头小子说不出狠话。
“这活儿,还是咱们这些粗人去干吧。”
他转头,看向洪智有。
“智有,你跟周乙先回厅里。”
洪智有点了点头,“叔,学生们可衝动得很,尤其看咱们这些穿官衣的,天生就带著仇。
“你可得眼观六路,悠著点。”
高彬点头,径直上了自己的汽车。
洪智有弹飞了指间的菸头,他跟周乙一前一后,上了另一辆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囂。
“你刚刚盯著汽车看,鲁明那条狗可都看在眼里了。”
洪智有发动汽车,一边打著方向盘,一边说道。
周乙神色平静,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
“我故意的。
“今天在会议室,我就没跟他们一样去凑热闹,现在要是再表现得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不正常。
“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应该对所有反常的事情都保持好奇,哪怕是邻居家死了一只老鼠,你都得知道它是只公的,还是母的。
“这是高科长亲口教我们的。”
洪智有点了点头,这话他从老余嘴里也曾听到过类似的。
周乙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现在看来,人应该是在宫川义夫的手上,“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两辆车的车轮上,好像沾著不少新鲜的泥土,这或许是一个侦查方向。”
洪智有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可以先找找看,不过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你別忘了,程斌、张希若那两个狗东西,可是抗联出身,在山里能把关东军耍得团团转。
“就宫川义夫那套狗屁黑伞阵,糊弄外行还行。
“我倒觉得,这恰恰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象。”
周乙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你觉得,程斌他们会在哪?
“警务总厅的地下室?”
洪智有笑一声:“不大可能。
“那地方是安全,但程斌信不过宫川义夫。
“宫川也怕这两个烫手山芋折在自己手里,招来不必要麻烦。
“我觉得可能性不会很大。”
周乙沉吟道:
“保安局都是大爷。
“又不在特高课和宪兵队手里。
“除了宫川厅长,整个哈尔滨,有能力负责他们安保的,就只剩下高科长了。
“但你看高科长和鲁明今天的样子,似乎也並不知情。”
洪智有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是有点蹊蹺,武田他们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你说,两个对哈尔滨人生地不熟的叛徒,身边居然没有人负责安保,这事儿难道不奇怪吗?
“就算他们是自己找地方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住处,可总得吃喝拉撒吧?”
周乙视线落在车窗上,映出他冷静的面容。
“也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自己做饭吃。”
洪智有咂了咂嘴,“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狐狸再狡猾,也总会露出尾巴。
“这样,你那边让老魏注意一下最近有没有形跡可疑的陌生面孔出现。
“我这边,让老黑也发动手下的弟兄们,在道里道外那些角晃,码头、车夫行里暗中找找。
“我就不信了,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周乙点了点头:“我让春三也去找找,这傢伙在哈尔滨混得开,三教九流都认识,地头熟,人也机灵。”
两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