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那空荡荡的锁扣,却怎么看怎么扎眼。
仓库里以前有看门人住过,有炉灶,有床铺,完全具备生火做饭的条件,离警察厅又近。
一旦有事,警察厅的支援很快就能赶到。
这个地方,简直是为程斌和张希若量身定做的藏身之所。
洪智有没有刻意放慢车速,怕打草惊蛇。
汽车一掠而过,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路人。
回到家,他先给周乙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去重点关注一下那个仓库。
“有確定消息,九点半以后给我回电话。”
掛断电话,他径直去了家。
叔叔高彬正抱著大胖孙子在客厅里逗乐子,嘴里发出“喷喷”的声音。
看得出来,高彬是真喜欢承宗,平日里那张阴沉的脸,此刻也舒展开来。
洪智有在他旁边坐下。
“叔,程斌他们明天就要回通化了。”
高彬看都没看他一眼,眼晴依旧黏在孙子身上。
“回就回唄。
“反正安保又不归咱们负责,你著什么急?”
洪智有伸手从他怀里接过孩子,掂了掂:“我今天去永升魁,听老黑说,哈尔滨这两天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我怕——万一这俩人是你暗中负责的,要是死在了哈尔滨,对咱家不利。”
高彬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依旧平淡。
“放心,跟咱家没关係。”
“再说了,真要死了,也是件好事。”
洪智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异。
高彬的目光重新落回孙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想想,老驼山、珠河一带的抗联要是真被剿光了,会砸了多少人的饭碗?
“现在梅津美治郎发了疯似的在北边开矿、筑工事,拼命往边界线上迁移劳力和军士。
“看这架势,是要跟北边打二番战。
“没了抗联在后面拖著,关东军就能腾出手来。
“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被拉去当炮灰。
“哈尔滨这片所谓的『净士』,也就將不復存在了啊。”
洪智有故作失望的乾笑了一声:“原来叔叔也懂政治啊。”
高彬哼了一声:
“我老了,不想折腾了。
“最好啊,这样的日子能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当然,程、张那两个人有宫川厅长亲自负责安保,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洪智有顺手把孩子交给了旁边的奶妈:“那行,我回去了。”
高彬见他一副甩手掌柜的隨意样子,脸上顿时有些不满。
“你呀,真是女不亲,儿不爱。
“顾秋妍家的那个莎莎,你半点不带去瞅一眼的。
“承宗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你也是一脸不稀罕的样子。
“你想闹哪样?
“当爹就要有当爹的样!”
洪智有撇了撇嘴:“我自己还没玩够呢。
“再说了,多瞅一眼少瞅一眼,也少不了一块肉。
“之前说好的,我只管生,你和婶婶负责养。”
说完,他甩手走了出去。
他上辈子也是当甩手掌柜。
乐乐从小跟著她妈和姥姥在香岛长大,等到后来儿子出生,婉秋、季晴一堆“妈”抢著带,他那会儿天天钓鱼躲著家里那帮娘们养生,也是没管过几天。
对於带孩子这些事,他还真不怎么上心。
高彬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
待洪智有一走,他眼神阴沉了下来。
这臭小子分明是来套话的。
也许某些人找不到程斌已经著急了。
不过想套他的话,智有还是嫩了点。
当然了,程斌二人是绝不能死的。
高彬嘴上说归说,那不过是安抚侄子的权宜话。
真死了,宫川义夫这边好说,就怕像朱毅这些凯哈尔滨的人会拱火起心思,给自己穿小鞋。
九点,洪智有回到了自己的別墅。
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丝绸睡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叔叔还是狡猾啊。
故意拿政治说来塘塞自己。
他哪知道,自己故意虚晃一枪是在布迷魂阵。
好教叔叔以为他和周乙仍旧是没有半点眉目,有急不可耐的意思了。
正琢磨著要不要叫个日本妞过来放鬆一下,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拿起听筒。
里面传来周乙那標誌性的,森然而沉静的声音。
“你手套落我家里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