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奎掐灭了烟头,随手将报纸扔在铺盖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咧起来。
“妈的,小鬼子就是爱装蒜。
“整版的全是假新闻,说什么关内闹饥荒、闹水灾,同胞都在吃观音土,就他们满洲国国民最幸福,还他妈列了一堆狗屁不通的数据。”
“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余波陪着笑,把食盒放在炕桌上,压低了声音。
“吁,马哥,小声点,隔墙有耳,这哈尔滨遍地都是汉奸的耳朵。”
马奎冷冷一笑,眼皮都懒得抬:“怎么,满洲国还不让人说话了?”
他瞥了一眼食盒里的菜,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满愈发明显。
“不是大锅菜,就是这种黏糊齁咸的玩意儿。
“就不能搞点辣椒炒肉?再不济,给我切盘猪头肉、卤牛肉也行啊!”
余波的腰弯得更低了,脸上堆着为难的笑:“今儿订餐仓促了点,明天我再去问问。”
他心里暗暗叫苦。
这位马队长,是把干事的好手没错,可这人也太挑剔,心眼小,看什么都不顺眼,有时候急眼了还打人,下手贼重,搞的大伙现在说话都得提心吊胆,真心是难受。
食盒里是三个小炒,一壶酒。
马奎夹了一筷子锅包肉,没什么滋味地在嘴里嚼着。
旁边几个吃大锅菜的兄弟闻着那股子酒肉香,忍不住吞咽着口水,目光不由飘了过来。
寻思着马奎既然嚷着不好吃,能打发匀巴点。
“瞅啥呢?”
马奎不满地瞪了那几人一眼,“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要不要我教你们怎么吃饭啊。”
那几人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大口扒饭,再也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马奎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自斟自饮起来。
他刚娶了个上沪婆娘,虽然出身不咋样,但架不住是上沪本地人,穿衣打扮,迎来送往,样样都讲究,钱跟流水似的。
这经费嘛,既然不能委屈自己,那就只能委屈手下弟兄,拿他们的份子来补自家老婆的窟窿了。
再说了,他堂堂军统少校,毛主任心腹警卫,凭什么跟下边这些家伙挤在一个锅里吃饭。
哎。
想阿娣炖的那口红烧肉了。
想到这,马奎从怀里摸出钱包,看着妻子周根娣的旗袍美照。
照片上的阿娣身段丰润,眉眼间带着一股子骚气。
真够带劲啊。
马奎对着照片“吧唧”亲了一口,顿觉浑身热血蒸腾。
似乎连这寡淡的酒菜,也变得香了。
正吃着,屋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响动,马奎眼神一凛,警觉地扬了扬下巴。
余波立刻会意,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返了回来。
“周先生要去樱会所探听下消息,问您要不要过去一块坐坐。”
马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什么探听消息。
戴老板手下这帮狗屁特使,走到哪儿不是想着法子公费喝酒。
他对沾惹草没兴趣,心里只惦记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婆娘。
“你就说我跟了一天梢,乏了,就不陪他了。”马奎蔑然道。
余波点点头,转身出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旁,一个身穿呢子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摇下了车窗。
“周先生,马队长说他乏了,改天再陪您。”
周曦扶了扶眼镜,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一摆手,车窗缓缓摇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汽车发动,朝着哈尔滨最繁华的销金窟樱会所的方向驶去。
……
樱会所。
黑色的轿车在门前停稳。
周曦是个讲究人,仔细擦了擦锃亮的皮鞋,整理了一下笔挺的呢子大衣领口,这才推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