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江瀚开口就要他们将自己积累多年的医术、经验、药方倾囊相授,这让他们如何愿意?
看着众人沉默抗拒的表情,江瀚好一会才明白症结所在。
但他也不好强逼众人,有句话得好,千万别苛待你的厨子、医生以及身边人,否则很可能出什幺意外。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式。
「倒是本王考虑不周了。」
「你等无非就是顾虑技艺外传,怕日后断了生计或者影响地位。」
「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吧,只要你们肯去医学馆任教,那就一律纳入体制,授予官身。「
「品级嘛,我也稍微提一提,从正三品往下到六品。」
「俸禄就按同级的文官标准制定,不作折扣。」
听了这话,在场的大夫们也没说话,只是互相看了看,默认了这个法子。
按照明廷标准,太医院的院判也才只有五品,下面的御医则是八品。
现在王上一口气提了两级,俸禄也跟着水涨船高,这已经很给面子了,他们也不好再拒绝。
院判张继源也适时出面,揽下了此事:
「既然王上擡举,我等也不好再推脱。」
「只是....太医馆初,办学应该分哪科呢?」
「教材该如何选择?是否需要新编?」
「还请王上示下。」
江瀚点点头,解释道:
「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也不妨直说了。」
「依本王的意思,太医馆以后的教学内容,也要改改。」
「不能再拘泥于古法古了,得向前看,逐渐尝试新法。」
众人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新法?什幺新法?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参考医书,在古法上逐渐改进并学习医术,哪听过什幺新法。
而江瀚也有些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幺解释清楚。
在他看来,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中西方的医学,都属于古代医学的范畴。
他也不打算单纯的用什幺中医、西医的概念来区分。
毕竟在明末这个时间段,东西方医学的发展路径和侧重点,已经有了显着差异。
西方已经出现了《人体构造论》、《心血运动论》等医书,确立了以实证为基础的解剖学、生理学。
而东方也出现了药物学的《本草纲目》,集传统中医理论的《景岳全书》等。
两者之间互有优劣,西方确立了实证主义与实验方法,但在临床治疗上却不尽如人意。
而东方在临床经验和药物学上仍保持优势,但碍于伦理道德,却缺乏对人体结构的直接探索。
因此,江瀚才提出了「新法」的概念,希望结合现代科学的法子,引导古代医学逐步发展。
在他的规划中,医学应该建立在实证、解剖、生理、病理、微生物等学说上的集大成者。
而不是只强调「阴阳五」这类朴素的哲学观。
看着众人迷茫的眼神,江瀚试着问道:
「我举个例子,在为王妃接生时,我不止一次强调,所有接生用的剪刀、巾帕等,必须反复用沸水蒸煮。「
「所有人都要换上干净的衣袍,并用纱布包裹头发、遮住口鼻。」
「这种种举措,你们知道为什幺吗?」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立刻站了起来:
「当然。」
「这是为了辟秽,防止杂气、疠气入体,造成疾病。」
江瀚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
「那好,我再问你,所谓的杂气、疠气是什幺?」
那人闻言一愣,有些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见此情景,院判张继源站了出来,解释道:
「王上,我来吧,」
「老朽行医三十余载,观天地之气化,察病患之证候,对杂气、疠气略有体悟。」
「所谓杂气乃天地气乱、秽浊相混,使风、寒、湿等气交错而成,如《素问》所言「五气倾移」。」
「而疠气乃天地酷烈之邪,染易传变而致疫,其凶险远胜杂气。」
「《巢氏病源》说得更清除,疫疠者,是天地间别有一种疠气,使人染易,皆相染易,无问长幼,触之者即病,多相染易,故谓之疫疠。「
「此二者杂而繁多,各有偏中,无形无象,不可耳闻,不可鼻嗅,不可目视....
,听了张继源一长串的长篇大论,江瀚头都大了。
他连忙伸手打断:
「停停停,哪有这幺复杂?」
「依我看,所谓的杂气、疠气,无非就是微生物、致病菌而已。」
「之所以用沸水蒸煮,无非就是起到杀菌消毒的作用。」
「而且,这些东西并非不可目视.」
江瀚话还没说完,下方的张继源脸都涨红了,气得是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