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上次商业局领导来弄的生还有吧?给我兄弟先送上去,多上两盘,先给他们磨磨牙。”
钱进回来坐下,两大盘裹着层的生米便上桌了。
27年钱进看都不看这东西。
77年这一桌人好些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
几个孩子纷纷下手抓,魏清欢吃的是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她悄悄对钱进说:“待会买点给汤圆带回去。”
钱进悄悄说:“我连咱孩子吃的都准备好了!”
魏清欢用脚踩他脚背。
钱进用手肘把筷子拨拉地上,他钻桌子下捏住女老师纤细小腿。
女老师赶紧正襟危坐。
铁匠们和媳妇们不像孩子那么放的开,他们围坐大饭桌前自己都感觉不对劲。
黄老铁讪笑说:“我们在这里,就像一群鹌鹑挤在凤凰窝。”
“领导,你领我们去喝碗热水吃几个白面大馒头就行了,怎么还领我们进国营饭店呢?”
钱进说道:“馒头哪里不能吃?来了市里头就得吃饭店,否则回去人家问你们见识了什么,你们还能说见识了城里馒头真白?”
哑巴拿筷子戳了戳雪白的餐巾,他哥哥翻译说:“馒头白不白先不说,这布可真白净,领导,这是垫桌子上怕弄脏了桌子?”
钱进解释:“这是擦手擦嘴的,用完了可以带走。”
这一点上,高档饭店一直一脉相承,现在几家国营大饭店也给食客准备餐巾,并且可以带走。
家里有国营饭店的餐巾当手绢,是许多人用来装逼的点。
一听这东西可以带走而且是擦手擦嘴的,不出意外,几个妇女赶紧把家里人的收起来迭好放兜里。
管大宝本就对钱进观感极好,如今又要在弟媳面前好好表现又要感谢钱进送来硬家伙,好菜流水似的往桌上端。
烧鸡、炸肉、肘子、红烧肉。
等一盘红烧肉端上来的时候,哑巴“啊啊”的直指墙上领袖像。
他哥赶紧解释:“我弟的意思是,领袖同志他老人家也爱这口!”
钱进招呼他们:“吃饭,咱们吃饭。”
他现在吃管大宝的饭是毫无心理压力。
不光是他给管大宝好东西了,还因为他最近才知道管大宝请客根本不钱不用票。
现在国营饭店管理不严格,每天用多少肘子多少肉菜压根就是后厨大组长说的算——
名义上是饭店党支部书记说的算,不过核心是大组长,所以领导们会卖大组长这个面子,每日食材需求和消耗都让大组长来管。
只要做的不过分,领导们对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酒过三巡,铁匠们的舌头终于解了冻。
黄老铁借着酒劲摸出个铁皮青蛙:“魏老师,以后给你们娃娃耍。”
其实他知道钱进和魏清欢没成家,可除了打铁的家伙什,实在掏不出像样的见面礼。
老狗更绝,把八岁儿子扯到跟前当教材:“崽子!好好念书!将来娶媳妇就得照这个模子……”
话没说完就被婆娘拧着耳朵拽回去:“少喝点,喝他妈点黄汤就开始说胡话。”
魏清欢笑得枝乱颤。
她把平时不舍得穿的呢子大衣脱掉,露出内里缝着补丁的袄。
这样铁匠们终于在她面前挺直了腰板——他们可算在这仙女似的女人身上找着了熟悉的针脚。
几个嫂子也有话说了:
“魏老师自己补的衣服?好女红!”
“这针眼细密的,怕是得缝纫机才能补出来吧?”
钱进说:“她还没有缝纫机,全是手工做的。”
“那你以后有福气了。”有嫂子奉承,也有嫂子招呼他:“领导你得赶紧准备好缝纫机,没有三转一响可不能把媳妇接进家门去。”
钱进笑:“早准备好了。”
黄老铁吃高兴了抽烟,将烟斗里的烟灰往地上直接磕。
旁边也有人这么做,被穿蓝布衫的服务员用拖把柄敲了敲椅子背:“同志!注意卫生!”
老铁匠见此嘿嘿笑,跟旁边的蔡老六咬耳朵:“钱进这身份真不一般,以后给他办啥事,可得更尽心。”
“要不然把那几把钢弩再要回来回炉?造的时候光管实用、没顾上美观。”
钱进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
没办法,铁匠们天天在铺子里拼命敲铁锤,噪音大说话声音也大。
这对话让他知道,自己发动人脉款待铁匠们的目的达到了。
以后他还得让铁匠们给自己加工大金箱,而且越往后造的越大。
所以他必须得让铁匠们敬畏他,对他言听计从,不会对他任何地方产生质疑。
这是很重要的事。
款待之路还没有结束。
吃完饭天冷了,钱进直接送铁匠们去住招待所。
介绍信是居委会开的,地方是他展示了自己大队长身份后找到的。
市供销总社港口招待所!
黄老铁攥着盖红章的介绍信,在亮着探照灯的招待所门口站成根生锈的铁钉。
这老铁匠能单手抡二十斤铁锤,此刻却感觉自己双手推不开两扇门。
他们只听说过进城可以住招待所,但从没进过招待所甚至不知道招待所什么样。
钱进临时去几个仓库查看上锁情况了,他回来后一行人还站在门口。
他无奈的看向魏清欢。
女老师正在教几个孩子认字呢。
他问道:“你怎么不带大哥嫂子们进去?待在外面多冷!”
女老师给他使眼色,小声说:“我也没住过招待所,我怕进去闹笑话,那样我在他们心里形象可毁了。”
钱进说道:“哟,你还有偶像包袱呢?额,我意思是你还挺注重形象的。”
魏清欢哼了一声说:“总得让他们感觉我跟你是般配的。”
钱进也没住过招待所。
但他知道肯定比不上以后的酒店,手续办好了,他带人进去交介绍信、核实人员身份。
其中夫妻两口子住一间的,还得看结婚登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