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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哥你有能耐,这哪里的血肠?里面血豆腐嫩得能映出人影。”

钱进说道:“好不容易托农贸市场的赵主任帮忙弄了点,这是屠宰场内部福利,他们偷偷留下猪小肠,用上午刚杀新猪的猪血灌的。”

邱大勇再次赞叹:“里头有行家,灌肠的时候准拌了葱姜水和五香粉,我闻出味儿来了。”

“猪血里怎么还有油呢?”钳子奇怪的问。

邱大勇说道:“对,要不吃起来咋那么香?”

“我跟你们说过好几次林场的杀猪菜有多香你们不信,哼哼,今天你们跟着钱哥沾光,让你们开开眼。”

切好的血肠片码在粗瓷盘里,像迭了层红玉印章。

旁边搪瓷盆里是卤好的猪肝,密布的血管纹路宛如老树盘根。

邱大勇是行行通,菜刀斜着下刃,切出来的肝片薄如蝉翼。

钱进直接掰了一块下来分给他俩:“先过过瘾,然后别用刀切,手掰肝更好吃。”

邱大勇嘿嘿笑,拿了块猪肝仔细吃起来:“钱哥你也是行家,海滨市没有手掰肝的说法,都不知道猪肝就得这么吃,好吃又过瘾。”

钳子吃着卤猪肝赞不绝口:“谁卤的啊?真香,一点没有腥味,也太好吃了吧,比猪肉还要吃咧。”

钱进说道:“我老哥是国营二饭店的大组长,你说谁卤的?”

酸菜不能直接下锅炖,不够香。

钱进另起炉灶,冷锅热油。

凝固的油脂遇热化作金汤,酸菜丝倒进去的瞬间,水汽裹着酸香炸开,糊在墙上的报纸顿时被蒸汽洇得卷了边。

他抡着锅铲翻炒,酸菜从土黄色渐渐炒出蜜色,泛着的油光让人心里发痒。

烧饼带队,很快又有三个强壮青年进门来。

他们也提了网兜,里头是苹果罐头和当下稀罕物鸡蛋糕,数量真不少。

钱进笑道:“哟呵,哪里搞来的好东西?”

有个身板只比胡顺子小一号的青年不好意思的说:“我爸厂里的中秋节福利,一直没舍得去领,今天来钱哥这里,我爸让我全捎上。”

钱进说道:“这是给钱哥带的还是给钱大队带的?”

青年没明白,邱大勇急忙说:“肯定给钱哥带的。”

钱进说道:“那罐头我就收下了,鸡蛋糕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吃吧。”

“我不是说场面话,你们过来吃饭带点东西我很欢迎,但不要带过分贵重的东西,毕竟我是你们的领导了,咱绝对不能养成私下里送礼的习惯!”

几人还要劝说他收下鸡蛋糕。

钱进招呼他们:“废话干什么?赶紧过来切菜啊,我还得再去弄几块肉呢。”

人口子多了,肉也得多。

刘家送的半扇猪肉今天可吃出来了。

肉煮熟切成麻将牌大小,然后一块块铺在酸菜上。

好肉完全不一样。

肥肉层透如水晶,瘦肉纹似松针。

肉片在滚汤里翻了个身,油脂儿便星星点点浮上来。

血肠不能早下,得等酸菜炖出绵劲,猪肝更要掐着钟点。

天色早早黑了下来。

钱进骑上车去接女老师回家。

魏清欢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很担心的皱眉:“怎么这么热呀?你不用来接我,我还能丢了呢!”

钱进说道:“这大冷天你就是摸家里头的石头它也热,我戴着帽子能不热吗?”

“说实话我真怕你丢了,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路上让盲流子绑走怎么办?”

魏清欢拍他后背:“还没娶呢。”

钱进调转车头:“那我先取点东西,你等我一下。”

魏清欢奇怪:“要取什么?”

“娶你呀。”钱进嘿嘿笑。

魏清欢看看周围的人,顿时含羞带怯:“你真是油嘴滑舌。”

钱进发现这年头土味情话可一点不土,魏清欢竟然很喜欢听这种话。

于是他蹬着自行车开始绞尽脑汁的套路女老师:

“你能不能别说话。”

“我没说话呀,你听的是别人声音吧。”

“不是,就是你的,我满脑子里都是你的声音。”

拍后背。

“你最近沉了?”

“有吗?”

“有,在我心里分量越来越重。”

又拍后背同时伴有嘻嘻笑声。

回到家里,锅盖跳动,不断有白汽从四处喷涌。

蒸汽里混着大骨的醇、酸菜的冽、葱的鲜、肥肉的香,让人胃口大开,

钱进路上说过邱大勇六个人的事了,所以看到满屋大汉,魏清欢没奇怪,先祝贺他们入职供销总社。

邱大勇嘿嘿笑:“谢谢小魏老师……”

“叫什么小魏老师,以后叫嫂子,我跟魏清欢同志在高考结束后就去登记了。”钱进说道。

魏清欢落落大方的承认。

两人各自所属的街道或者单位已经通过了他们递交的结婚申请,这在当下比订婚还有效力,已经等于是半合法夫妻了。

青海碗里早备好了蒜泥,石臼捣出的蒜蓉泛着微黄色。

滚烫的香油浇下去,“滋啦”一声激出冲天的辛香,酱油顺着碗沿进去一搅拌,烧饼当场赞叹一声:

“不用吃肉,光吃这蒜泥我能下两个饼子!”

邱大勇他们带来的是错版标啤酒,他用牙齿咬开盖,钱进摆手:“大冷天喝啤的?得喝点白的!”

“你还有点低烧呢。”魏清欢担忧。

钱进立马说:“我不喝,我听媳妇的话,让他们喝。”

邱大勇等人起哄,却没有强行要求他喝酒。

说是朋友,但地位已经有了差别。

钱进给四小和汤圆先舀了一小盆的肉和血肠,又给黄锤扔了根骨头。

黄锤趴在桌子底下啃的咔咔作响。

小汤圆夹起片颤巍巍的血肠,在蒜酱里滚了三滚,暗红的肠衣裹上酱汁,一口下去胖腮上全是笑意:“真好吃。”

钱进挺佩服她:“这么小就这么能吃辣?”

“只要是能吃的,管他辣还是苦她都能吃。”魏清欢笑容中多少有点酸楚。

钱进招呼她吃肉。

但杀猪菜的灵魂在血肠。

上好的血肠进嘴里,咬下去的瞬间,外层弹牙的肠衣与内里嫩滑的血豆腐在舌头上共舞,滚烫的汤汁混着蒜辣直冲天灵盖。

冬天没有比这更好的食物!

当然其他配菜一样出色。

酸菜吸饱了牛骨与猪油的精华,嚼起来脆中带糯。

五肉的肥脂早已化成无形,唯留满口荤香在舌尖缠绵。

最绝是舀勺酸香浓汤浇在米饭上,金黄的汤珠顺着饭粒滚落,扒拉进嘴使劲一嚼,咸鲜喷香里还能窜出丝酸菜心里没退尽的甜味——

几个孩子扒拉筷子跟起飞了似的。

天色越晚,窗外的寒气越浓,北风呼啸声越大,越发显得这顿饭吃的爽。

铝锅仍在煤炉上咕嘟着,骨汤的蒸汽四处冒,玻璃上的霜被热气呵出个圆洞。

邱大勇摸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举起酒杯:“来,同志们,感谢咱哥咱嫂子的款待啊,以后跟着钱哥好好干!”

“敬咱哥咱嫂子,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钱进摆摆手:“感谢兄弟们的好意,这个祝福先不着急。”

“我们过几天领证,但得晚点办婚礼,因为我还得琢磨一下我俩的婚房呢。”

这是下一步的重要工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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