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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骂骂咧咧。

这些孩童则哈哈大笑。

钱进本来也笑,后来遭到报应了。

他从路口经过,看到几个同样踅摸在巷子口准备放小鞭的孩子。

这些孩子捂着耳朵冲他坏笑,钱进吓得赶紧往左右看。

结果被涮了!

没鞭炮!

今天是好日子,大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也没时间和精力去收拾孩子。

几乎每个院门、每个窗户都在忙碌着。

那些红瓦起脊坡屋顶的、门洞进深很长的老巷子大门口,更是年味十足。

新写的春联浆糊还没干透,在寒风中微微抖动。

红纸是那种偏暗的朱砂红,墨色饱满,大多写着“东风浩荡革命形势无限好,旭日东升锦绣前程万年春”或是“抓纲治国形势喜人,团结胜利前程似锦”之类的语句。

纸边裁得不甚整齐,钱进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都是自己买红纸又找人写的对联,不是年集上买的成品对联。

门楣上斜贴着鲜红的菱形“福”字斗方,或是“出门见喜”,透着对新一年的虔诚期盼。

窗玻璃上蒙着厚厚的雾气,依稀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和炉灶上升腾的白汽。

一栋栋楼房、一户户人家都从一大早就准备年夜饭了。

每个烟囱都在往外冒黑烟,然后伴随着的还有更浓郁的饭菜气息:

谁家大铁锅里正炖着鱼,炸海带卷的油香,煮五香肉皮的酱咸鲜味儿,还有隐隐的醋溜大白菜的酸辣……

这些味道顽强地冲破寒风的封锁,勾动起路人肚里寡了一年的馋虫。

新刷的石灰水在陈旧的门框木料边泛着醒目的冷白,衬着那红纸黑字的对联福字越发鲜明。

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结了一层薄冰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滑着冰趟,手里挥舞着新做的染了红蓝颜色的纸风车,在风中“呼啦啦”地打着旋儿。

街角的国营副食店进行今年最后的营业,门口排起了长队。

钱进从长队里走过,招呼道:“借过、借过了。”

都是泰山路的居民,大家都熟悉。

不少人一边跺着脚祛寒,一边招呼他:“钱总队已经买齐东西了?”

钱进笑道:“赶庙会买了点东西,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排队?没去庙会?”

有人说道:“这边有粉条,正儿八经的红薯粉条,炖白菜又香又甜。”

“钱总队你们人民流动食堂的粉条哪里买的?那是好东西,给咱捎带点呗?”

钱进说道:“明年,明年吧,大家伙信我,明年我怎么也得带领突击队搞个蔬菜呀水果呀或者副食品的专营铺子。”

“到时候你们就看吧,别说粉条豆腐什么的,过年那阵我连西红柿黄瓜青椒也给你们供应上。”

大家轰然叫好:“那我们可当真了啊。”

往日钱进要是这么说或者现在是别人这么说,大家只会哈哈一笑。

过年时候有西红柿黄瓜和青椒?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可钱进这么说他们得当真。

因为钱总队本事大!

钱进确实不是胡说八道,他已经跟西坪生产大队那边研究过了。

明年西彭生产大队再攒半年钱,然后秋季开始他提供技术和材料,生产大队提供劳动力,他们要在山里盖起蔬菜大棚!

钱进跟众人打过招呼,抄着手继续往学习室赶去。

一辆带帆布篷的解放卡车吼叫着驶过,卷起地面的泥雪,喷着浓重的黑烟,车厢里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旧袄、缩着脖子的工人在看守着几筐冬储大白菜。

卡车远去,留下刺耳的噪音渐渐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街边那些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树枝丫,在灰白的天幕背景下,更显得干枯萧瑟,被风刮得呜呜作响,如同诉说着冬日的寒酷与凝重。

学习室也变了样子。

外面墙壁刷了好几遍白灰,半截是学习室还有半截改造成了几个突击队的工作间。

工作间外墙用红油漆粉刷了“自力更生”、“多劳多得”之类的大字,学习室那边则是魏清欢当初的题字:

秋去冬来,囊萤映雪。

春回夏至,折桂蟾宫。

另外横批被描红放大写了出来:

爱党爱国!

学习室条件不错,为了防寒,很多人家门窗缝隙都是用破布条、旧报纸堵着,而学习室的北向窗户钉上了透明塑料布。

钱进进屋。

屋里人头攒动,两百多号人挤在一起。

他们穿着可就时髦多了。

男士风衣、女士风衣一人一件,腿上是喇叭裤,潇洒时髦。

屋子里的炉子呼呼地烧,烟囱一个劲往外冒烟,加上人多热量大,所以不太冷。

总会计徐永红看见他进来急忙点头:“钱总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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