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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批改了几份紧急文件后,就赶紧过来查看细情了,然后正好在外头听到了钱烈的话。

就此,钱烈又把自己的诊治判断说给了魏得胜听。

魏得胜直截了当的问:“什么是寒湿痢?”

他的声音像北风卷着铁砂砾,传进人的耳膜里叫人很不舒服:“少给我扯书本子,我是粗人听不懂这个,你说人话,到底有什么法子?!”

“现在没时间搞许多,人民的鸡都要死光了!”

钱烈迎着魏得胜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要进行解释。

结果魏得胜根本听不进去:“我要解决办法!你有没有解决办法?多少钱都行!”

“你能解决这危机,我给你请功!你解决不了,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钱烈依然冷静:“不用钱,我要的东西这个季节虽然少,却也能找到。”

“我需要马齿苋,车前草,然后再给我翻腾点老干姜出来。”

“马齿苋清毒败火,车前草利水止屙,老姜温中止泻散寒!”

“只要将它们按比例熬成大锅药汤子,掺在鸡喝的水里,只要一天灌它两回,就能把它们命给保住。”

“然后适当的开窗通风换气——鸡的体温高,羽毛保暖能力强,所以只要别突然之间换进太多冷空气,它们吹一点寒风没有事。”

“开窗换气的时候,要在鸡舍里点几捆陈年干艾草叶子,这东西最能祛湿拔邪。”

“我们得将鸡舍烟熏火燎给它过一遍——但还是要注意,鸡的呼吸道很敏感,点燃陈年艾草叶的时候要注意火候,不能呛了它们……”

他一边语速极快地说着,一边把翻开的书本递到魏得胜眼皮底下,手指着上面墨线勾勒的草药图样和清晰的文字说明。

“车前草?马齿苋?这不是、这不是喂猪的玩意儿吗?”赵德贵气得胡子直抖,声音都变了调。

“还有你给他妈鸡棚里点艾草?你怎么不来跳大神……”

“老赵,给我闭嘴!”魏得胜猛地一声断喝,震得鸡笼里几只病鸡扑棱了两下翅膀。

他用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钱烈,问道:“你敢担保……”

“我不怕担责任,可是我刚才说了,中医是经验医学,中兽医更是如此。”钱烈满不在乎的打断他的话。

“不过场长,我有八成把握认为这些手段管用。”

他直视着魏得胜。

魏得胜竟然被他的目光给逼得忍不住挪开了眼睛:“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子,我信你一把,全当看在老杨那张老脸上,要是法子不管用……”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脸上终于露出了疲惫之色。

国家千辛万苦费外汇买回来的洋鸡苗,给他们建起了新养殖场。

这是多大的期盼。

期盼有多大压力也有多大。

如果这养鸡场不能完成育种工作,那他魏得胜就是打了败仗,就是给国家给军队抹黑丢脸了!

念及于此他一咬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还杵着等开饭?!”

“小张小王,抄家伙,叫上所有防疫员,给老子去沟边荒地扒马齿苋!挖车前草!”

“库房钥匙给老子拿来,干姜有多少全端出来!”

“老赵,你去给我找艾草!”

“去后勤看有没有积年的老货,要是没有就去相关单位寻找,艾草这东西不是稀罕物,肯定能找到!”

“一个小时以后,我会在外面空地生火!会架大锅准熬药,到时候谁给我掉链子了,我就办谁!”

这道带着绝境搏命味道的军令一下,整个养鸡场瞬间像炸了锅的兵营,混乱又高速地运转起来。

小张小王还有些发懵,但魏场长那副要杀人的脸色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钱烈一马当先冲进零下五六度的刺骨寒风里,带着两人扑向场区北面那条堆满垃圾、枯苇丛生的荒沟。

他眼力精准,手脚麻利地扒开积雪枯叶,精准揪出那些虽然冻得发黑发蔫、却依旧能看出厚实多汁轮廓的马齿苋,还有那些宽大叶片边缘结着霜碴的车前草。

手指很快冻得失去知觉,但他不管不顾,只知道拼命地薅、挖、拔。

半小时后,场区中央空地上架起了一口大铁锅。

从锅炉房铲来的劣质烟煤混着碎木块燃起熊熊大火。

成捆成捆带着冰碴泥土的马齿苋被简单清洗,称重之后扔进了锅里。

车前草同样处理。

大块粗糙的老干姜被厨师不情不愿地用菜刀背砸成碎块扔进去。

刺鼻的辛辣苦味混合着奇异的青草腥气,随着蒸腾的热气直冲昏暗的天空。

呛人却又透着一股清冽生机的草药浓汤被兑入清水桶,一桶桶拎进一号鸡舍。

钱烈动作麻利地往水槽里倾倒着褐色的药汤水。

另一边,随着窗户撑开,冷冽却清新的空气灌了进来。

这时候几个角落点起了小堆的半干艾草。

带着浓烈药味的青白色烟气袅袅升起,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鸡舍里弥漫开来,像是神佛面前粗劣的请愿香火,辛辣地驱赶着盘踞的污秽。

这一夜,一号鸡舍灯火通明,彻夜未熄。

魏得胜没回他那间还算暖和的场部办公室。

当晚他裹着旧军大衣,盘腿坐在鸡舍门口避风的草席子上,一对眼睛死死盯着昏黄灯光下的鸡笼。

赵德贵也靠在冰冷的砖墙上,镜片后的老眼满是血丝,强撑着精神,却不再嘲讽钱烈。

主要是没力气了。

而且此时他也紧张。

钱烈几乎是长在了鸡舍里。

他每隔半小时就进去巡视一圈,手电筒光束小心翼翼地扫过每一只病鸡,手指隔着笼子铁丝试探着病鸡鸡冠的温度,然后扒开鸡眼皮查看眼膜状态,并一一登记在册。

后半夜,人熬不住还是鼾声四起。

小张蜷缩在角落冻得直打哆嗦,嘟囔着:“钱烈同志歇歇吧,这些鸡要死会蹬腿的,你不用去盯着看……”

钱烈充耳不闻,又一次钻进了恶臭的鸡舍。

时间流逝得无比缓慢,如同凝固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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