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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旺财媳妇笑着招呼钱进:“等着吃个你在城里吃不到的。”

钱进好奇:“什么?”

“吃铁丝铁条。”有妇女掐了一把黑褐色细条给他晃了晃。

钱进恍然大悟:“哟,干豆角!”

王秀兰挺诧异:“你在城里真是什么也能吃的着,城里也有干豆角?”

钱进笑道:“是我以前吃过。”

他刚穿越过来的第一盘蔬菜,便是用酱油炒了泡发的干豆角。

当时搭配一锅米饭,四小吃的肚子滚圆,他也吃的很舒坦。

那是让他对1977年产生了踏实感的一顿饭。

此时再回想起来。

恍若隔世。

一道一道的蔬菜离开厨房灶台进了屋子,最终,厚重的锅盖被人掀开。

“开——饭——喽!”王秀兰那标志性的、能穿透朔风严寒的嘹亮嗓音,如同铜锣敲响。

杀猪菜人少了吃着没滋味。

今天照例又是聚餐的机会。

小院里已经挤满了人。

刘旺财把开会的党代表、社员代表叫来了,也把刚组建的养鸡小组喊了过来。

这样加上队里干部,他家能摆开两桌。

炕上一桌,客厅桌子上一桌。

大桶的白酒拎上桌,一张张干裂粗糙的脸此刻全都被热气熏得通红油亮,一双双眼睛灼灼放光,毫不掩饰地盯在那一盆盆、一碗碗正被端上桌面的菜碟上。

几大盆主菜最先亮相。

烩菜大盆里酸汤浓稠,表面的油随着汤水荡漾,带出酸香可口的味道,让人干咽唾沫。

大块的五肉颤巍巍地晃动着,王秀兰端着菜板放炕上,抓起五肉用刀现场开片。

五肉酥软滚烫,没法切薄片,要吃的过瘾也不能切薄片,就得切成厚片铺在酸菜上。

还有猪肝也得厚切,钱进招呼王秀兰别动刀:“其实这个用手掰着吃更好,我听说人家东北做杀猪菜,猪肝都是掰着吃,这叫手掰肝。”

“那猪心咧?”王秀兰问。

钱进说:“猪心可以用手撕巴,不过切也一样。”

切好的猪心跟护心肉搭配在一起,一大碗蒜泥放在旁边,这俩是绝配。

还有好几盘子炒菜。

每一道菜都是油亮生光,浓香四溢。

热气从碗盘中心升腾,与桌上汉子们呼出的气息、锅里余存的暖意融合,氤氲在寒冷的空气里,让这间土坯屋子变得热乎。

“来,钱总队动筷子,别抻着!”刘旺财招呼声刚落,那筷子就成片地落了下去。

“是,钱总队下筷子,待会再喝酒。”

“先给肚子里填两口,吃点东西再喝酒……”

王大栓和贰角这些粗汉早就盯上了搪瓷缸里的白酒,他们还想抿一口,不过大家伙都开始下筷子,他们更得跟进。

顿时,一片密集的筷子撞击碗盘声响起,紧接着第一口肥肉下喉的满足短叹声又出现了。

声音短促而密集,像骤雨初至敲打盆盖。

王大栓能吃能干,家里人都是这样,所以他们家里光粗粮都不够吃,一年吃不上一回杀猪菜。

如今终于逮到机会,手里筷子一夹就是两片肥肉。

他那粗大的喉结猛烈地上下滚动一次,肥肉就得下去一块:

“香啊,香到姥姥家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伸向下一块颤巍巍的五肉。

旁边的刘旺福架住他筷子:“吃块猪肝吧,你小子没点眼力劲,五肉给钱总队留着。”

钱进端起酒杯笑:“抿一口抿一口,饭桌上没有领导,大家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不喜欢吃肥肉。

可杀猪菜这种现杀现煮的五肉是例外。

却是太香了。

没有膻腥味,全是可口的香味,一口下去,胃口大开!

这是在城市里吃不到的肉。

精心养了一年的大肥猪,杀了不到十分钟,肥肉就进锅里成了菜。

满打满算,这五肉一个钟头前还是活的呢。

满桌都是咀嚼声。

大冷的天气,这滚烫的一碗猪肉酸菜汤下肚,顿时,闷热、油亮的汗珠从一张张糙脸上争先恐后地渗了出来。

一旦没擦掉,就会滚下去,汇集在下巴尖然后滴落在旧袄前襟。

此时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久违的丰足之上。

很快不管是炕桌还是地上的八仙桌都是一片狼藉。

豁口粗碗里的汤底油星凝结了,露出下面沉渣的白菜帮。

盆里的菜和汤迅速下去一半,里面肉片子没剩下几块,排骨肉更是被挑光了。

散乱的碎骨丢在泥地上,惹得几条毛色杂乱的土狗在桌腿之间钻来挤去,挣来抢去。

所有人都吃得额头冒汗,脸颊油亮,袄的衣襟大多解开了,呼出带着浓重酒气和食物腻味的满足气息。

贰角眯着眼睛,用小指粗的筷子尖剔着塞满后槽牙肉丝的牙缝,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啧……差不多了!”

“前几年这时候,肠子都饿得直抽抽,跟灯捻子似的细,闻着海风都是咸苦味儿,哪敢想这顿杀猪菜的油水?”

他身上那件靛蓝色打补丁的粗布袄,袖口和前襟都被油洇开了深色印子。

但好汉也不甚在意,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舒坦,这暖意来自肚腹,更来自一种隐约浮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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