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两年我们不是一直种蔬菜吗?嘿,你猜怎么着?不知道哪里又出来了野兔子和野鸡,它们来偷菜,一个个吃的滚圆大胖的。”
“再到了今年野猪也出来了,我们就寻思,估摸着前些年它们被打怕了,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这两年俺大队全忙活种菜种瓜果的,没收拾它们,它们出来了。”
“闻着味儿出来的。”周古笑着补充。
周铁镇点头:“对,闻着蔬菜瓜果的香味出来了,野兔野鸡还好,它们吃不了多少东西。”
“这个野猪必须得打,它们不光吃还糟践东西,一个野猪进一片菜地,甭管种的是茄子还是豆角芸豆,准被它们全给糟蹋了!”
钱进恍然的点了点头。
西坪山的生态环境还没有被彻底破坏,山里野兽不少。
如果保护好了,进入21世纪也可以发展山村旅游业的。
毕竟这地方有山有水有林子,能抓鱼能摸虾,还能下套逮野兔子野鸡。
绝对是放松休闲的好地方。
他准备空闲时候跟周铁镇聊聊,也帮西坪生产大队制定一份三个十年发展规划。
依托西坪山和蔬菜种植基地,西坪生产大队发展起来比红星刘家生产队还要稳妥。
准备工作做好了,该进山了。
一个个木箱子打开,汉子们围着卸下来那几台泛着冰冷金属光芒的油锯,你摸一把我看一眼,脸上笑容几乎咧到耳根。
他们议论的不再仅仅是油锯有多快,更憧憬着来年开春山坡上能连成片的果树苗和值钱的核桃林。
钱进和陈寿江被周古他们簇拥着往大队部走,彪子、柱子等几个青年却还留在原地。
他们在围着锯倒的大树桩子打转。
青年们的目光定定地黏在那台油锯上,锯齿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
刚才那暴烈轰鸣的马达咆哮声,钢铁撕开百年老树的锐响,还有机器在周铁镇手里剧烈震颤的观感,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深深地烫在他们的记忆里。
周铁镇开始分家伙。
本来最受抵触的伐木活如今成了青年们争抢的工作。
伐木特别累而且伤身体。
要砍倒一棵老树并不容易,得先用斧头开边,再用双人大锯来回的拉锯,最后继续用斧头砍。
这个过程太累人了。
如今换成油锯不一样了,青年们极度热衷掌控油锯的快感。
周铁镇分配了油锯的使用权,分到的青年开心的嘿嘿笑,没分到的汉子则不甘的嘀咕着骂娘。
其他工具已经准备好了,粗大的麻绳、笔直的撬棍和几把锋利的开山斧、修长的双人大锯等等。
“对了,钱主任你别走啊!”周铁镇跑过去追钱进,在后头伸手往肩膀上推了一把。
力道很大,措不及防的钱进被推了一个趔趄。
周古呵斥他:“大队长你弄啥嘞。”
周铁镇尬笑起来,说:“不是,钱主任你别走,你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山啊?”
“用不着你干活,你就在山下等着,然后看上哪棵,你说话。”
“山上的红松、落叶松、柞木还有杨木槐树的都随你挑,要多少咱西坪给你砍多少,给你们也管够,保准耽误不了你年后开学!”
钱进正要答应。
妇女主任摇头:“算了吧,周大队你看着砍吧,这多冷的天呀,让钱主任和他姐夫去烤烤火,可不能进山一趟,给弄感冒了,是吧?”
周铁镇听完点头。
他不再耽搁,大手一挥:“那咱们走!”
钱进说道:“哎哎哎,我也进山。”
陈寿江说:“我更得去,别的不敢说,砍树伐木这活我在行。”
钱进介绍说:“我姐夫是在东北林场长大的人,他的工作就是伐木!”
周铁镇闻言肃然起敬:“哦哟,这是来专家了。”
陈寿江哈哈笑:“这个不谦虚啊,砍树我算是半个行家,走,去山里转转。”
他冲钱进说:“自从回城,我就再没进山,可把我给憋坏了!”
说着他扛起了一把开山大斧,率先大步流星,朝着白雪皑皑、松涛阵阵的后山走去。
周铁镇不甘人后,他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也冲了上去。
其他扛着油锯、绳索、斧头的小伙子和壮汉,更是紧紧跟上他们的脚步。
阳光灿烂。
强壮的身影在积雪的山坡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一群人以周铁镇为首,如同一支支出鞘的利刃,迅速没入了山脚下那片茂密而寂静的针阔混交林。
树林边缘的积雪被他们踩得咯吱作响。
钱进追在后头。
很快,林子里就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树枝被折断的脆响。
然后仅仅过了片刻,一声刺耳的轰鸣声响起。
冬日山林的寂静,就此被打破。
“呜——嗡!!!”第一台油锯启动了!
紧接着,“呜——嗡!!!”第二台也加入了轰鸣!
这不再是开荒时那沉重而坚韧的“铿铿”声。
这是工业力量对自然造物的无情切割。
钱进不懂选木头,但陈寿江很懂。
他确实从小就跟林木打交道,很清楚什么木头适合做什么东西。
于是,在他标记下周铁镇带着几个小伙子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油锯引擎狂暴的咆哮声和高速链条疯狂啃噬坚硬木材的尖利摩擦声,瞬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可挡的声浪,猛烈地冲击着在场众人的耳膜,也冲击着他们的心灵。
这对大自然来说着实不公平。
很多松木生长了五六十年才有了一人合抱的规模,如果用斧头砍伐,这种大树一个人得砍伐一天。
然而油锯出手,只消半个小时它就倒下了。
紧接着一群壮汉围上去,斧头,砍刀,单人锯,他们操持这些家伙对着树枝动手,将一棵茂盛树木给削成了光杆。
往林子深处去,油锯还在轰鸣:
“呜——嗡!!嗤嗤嗤嗤——!”
锯链疯狂撕咬树干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来,伴随着树干内部纤维断裂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噼啪”闷响,木屑如同金色的血液般喷溅而出。
“嗬!一、二、三!加把劲!倒——!”周铁镇粗犷的号子声如同战鼓,穿透了油锯的轰鸣,清晰地传来。
“轰——隆——咔啦啦啦!!!”
又是一棵高大的树木应声而倒。
沉闷的巨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惊动了好些麻雀之类的留鸟乱飞。
巨大的树冠砸在雪地上,积雪四溅,又惊起远处林间一些寒鸦。
钱进目送它们离去。
凛冽的山风卷着雪沫在山里呼啸,本来只有清新味儿,如今带上了松脂被锯开后的那股辛辣甚至有些苦涩的独特气息。
陈寿江跟虎入山林一样自在,他使劲呼吸,笑道:“就是这个味,这下子可对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