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李庄组织了几十个壮劳力,带着铁锹、麻袋,悄悄来到上游河湾处。
他们不顾下游小李庄的死活,连夜用沙袋、石块和泥土,在河湾处筑起了一道简易的拦水坝。
恰好当夜水库放水!
当然这个‘恰好’的时机是李德裕找到的,他毕竟是水利局的人,水库管理员跟他们单位有些关系,他没法让水库放水,却可以打听出水库放水时间。
抢在水库放水之前,拦水坝建成了。
等到开始放水,水流被强行截住,水位慢慢上涨,形成了一个水塘。
大李庄的社员们欣喜若狂,连夜用水桶、脸盆往自家田里运水。
结果天不亮消息就传到了下游小李庄。
当小李庄的社员们清晨发现河道彻底断流,而上游传来了喧闹声时,瞬间炸了锅!
“大李庄断水了!他们把河堵死了!”
“狗日的大李庄!这是要绝我们的活路啊!”
“跟他们拼了!把坝扒了!”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小李庄的民兵队长李长河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他平日里就看不惯大李庄仗着上游占便宜,此刻更是怒火中烧。
于是他当即抄起一把铁锹,振臂一呼:“老少爷们,抄家伙、打鬼子!”
“全体民兵跟我去上游,把咱们的水抢回来!谁敢拦着,别怪老子铁锹不长眼!”
几百号红了眼的青壮劳力,拿着铁锹、镐头、扁担,甚至是土枪,在李长河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地向上游大李庄的拦水坝冲去。
大李庄那边也早有防备。
老队长李福贵叼着旱烟袋,蹲在刚垒好的土坝上,冷冷地看着汹涌而来的小李庄人群。
他身后,同样聚集了上百号手持家伙的大李庄壮劳力,个个横眉立目,严阵以待。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场大规模的械斗一触即发。
但两个生产队的干部都知道现在治安纪律多么严格,所以双方没敢像建国前那样,起了大冲突直接械斗解决。
李福贵站起来吐出一口烟,抢先发难:“李长河!你带这么多人想干啥?”
“干啥?”李长河用铁锹指着那道新垒的土坝,眼睛喷火,“李福贵你个老鳖老不死的王八你还有脸问?”
“你们大李庄还要不要脸?私自筑坝,断我们下游的水!这是要我们小李庄几百口子活活渴死、饿死吗?给我把坝扒了!”
“扒坝?”李福贵嗤笑一声,一切尽在掌握。
“长河小子,你毛还没长齐呢,懂个屁!这河,自古以来就是谁在上游谁先用!再说了,‘先用后补’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我们大李庄先用点水救救急,回头井里有水了、水多了,自然会给河里补回去,你急什么?”
“放屁!”李长河气得浑身发抖,“河里的水是国家的、是全体人民的,这东西有个屁的‘先用后补’!”
“我告诉你们,妈的水库放水那是市指挥部下的命令,你们把水都截光了,是不是想要我们的命?是不是想要抗指挥部的旨!”
又有汉子激动的说:“最主要的是,等你们‘补’的时候,我们庄的玉米早他妈死绝了!少废话!今天这坝,你扒也得扒,不扒也得扒!”
“兄弟们,上!”
小李庄的人群怒吼着就要往前冲。
“我看谁敢动!”李福贵猛地把烟袋往后腰一插,顺手抽出来一把匣子枪……
老头子也是猛人,他厉声说:“少他娘拿指挥部来压人,老子严格执行了指挥部抗旱救灾的命令!”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你们知道老头我当年杀过小鬼子也干过白狗子,52年县里剿匪,老头我是二分队的队长,大南庄土匪窝点是我带队拔的!”
“就说这条清水河,是,咱两个队要浇地都靠它,可往年每次上河工,你李长河自己说,你们小李庄什么时候出的工比俺大李庄多?”
“噢,我日你奶奶的,噢,往年冬天县里组织劳力修水利的时候,你们装死熊。现在碰上旱年了,需要清水河出力了,你们又跟我们谈公平?”
“李长河你别给我人五人六的站在前面,你不够格,叫他李银宝出来,叫他李银宝跟我说话!”
李长河愤怒之情为之收敛。
可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道理也说不清。
现在是抢水救命的关头。
他吼道:“你说别的没用,我只管指挥部的命令!指挥部说了,这清水河是咱沿河好几个公社的救命河,没人可以截留!”
“跟他废话个屁,杀吧!”有个莽撞青年端着一把红缨枪杀出来。
一听这话,至少上百条汉子往前冲。
李福贵是真正的狠人,举手燎天就是一枪。
“啪”!
枪声震慑住了小李庄的人,也动员了大李庄的汉子。
大李庄的人立刻举起家伙往前拱。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爆发血腥冲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自行车从路上奔驰而来最后截停在对峙双方中间。
小李庄的包队干部宋林文一把将车子推倒在地,挥舞双手愤怒的吼道:
“住手!都给我住手!”
“我是指挥部亲派的包村干部!我是县里的农业局的!谁敢乱来?谁乱来先打死我!把我打死了,你看看治安单位抓不抓你们、你看看我身后的农业局怎么治你们!”
当下对农民来说。
农业局是天。
气势汹汹的两派人马确实投鼠忌器,一时之间骂声不断但带头的都不敢真枪实弹的干。
宋林文转身怒视李福贵:“老李,你们的包队干部呢?啊!”
大李庄的包队干部李德裕置身人群后头。
他胆子小,看到这阵势,脸都吓白了。
但宋林文已经招呼他了,他没办法,还是鼓起勇气,冲到两拨人中间也张开双臂拦住了大李庄的人群: